郁承期觉得自己已经厌恶极了、恨极了顾怀曲。
也是真的不在乎顾怀曲。
他想自己若但凡有一点点在乎,就不会借顾怀曲的手杀人,不会让顾怀曲心怀愧疚,更不会让顾怀曲悲痛难受。
若非厌恶憎恨,自己又怎会巴不得顾怀曲不好过呢?
何况顾怀曲那么想自己死。
他配让自己待他好么?
他们彼此都深知,这次不同于往常的戏弄。
在顾怀曲眼里人命不分贵贱,哪怕是叛徒也该有张口说话的资格。更何况那人可能根本不是叛徒。
顾怀曲愤怒却又无处宣之于口,怒火燃尽了,只剩冷冰冰的残渣,最后心底凉透,心灰意冷,回想起自己当时简直可笑极了。
……他真是蠢,怎么会相信一个人渣?
是他错了。
害人枉死,他罪大恶极。
回到让清殿后,顾怀曲锁上了殿门。
大殿清清冷冷,空空荡荡,无能为力的感觉再度蔓延开来。
他倚在床边,眉间积郁难消,青丝如瀑的垂散在背后,心底一阵阵的苍白空泛。
他抬手扶着太阳穴。
四下无人之时,那张常年清冷的面容终于显露出一丝脆弱。
这三年来,他时常会忍不住去想——七年光阴,当真是他看走眼了么?
他曾经最看中的弟子……真的从来如此?
是他当年太偏纵宠溺,否则何来如今的恶果。
……顾仙师孤傲正直,无法接受因自己的过失而令人枉死。甚至死归死了,他也无法以命偿还。
他眉间微蹙,沉默地闭了闭眸,固执地一动不动。
就这么从白日坐到黄昏。
直到天色渐暗的时候,他实在疲乏了,倚着床边不知不觉陷入了睡梦。
恍惚之间他好像回到了当年。
隐约也是这样暮落昏沉的时辰,让清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暖橙的暮色顺着门缝倾入殿中,门后探出一个脑袋。
少年人眉眼锋锐深邃,眸子清澈又亮,手里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瓷碗:“师尊?”
早些年的时候,顾怀曲刚跻身八大仙师之位,有许多不熟悉的事务要他接手处理。
那时他常常忙得脱不开身,整日整日的废寝忘食。那时候为了不占时间,郁承期总会替他做一碗简单又美味的馄饨,每日准时送过来,提醒他一定记得吃东西,填饱肚子才好忙别的。
“好烫啊。”少年人将碗放下,甩了甩烫红的手,又用勺子舀了舀滚烫的汤汁,见顾怀曲还在埋头忙着,便道,“不然我先替师尊吹凉?”
顾怀曲被拉出了思绪。
百忙之中抽空回一句:“不必。就放在那,你先出去吧。”
“那师尊又该忘记吃饭啦。我前日做的馄饨,你就一夜没吃,总这样怎么行?身体会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