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早已经开败了,厂院内别的花却在散紫翻红,争媚斗妍。尽职的老花匠正提
着喷壶给花浇水。
她抚着阳台朝老花匠喊:&ldo;郑大爷,您剪些花给我送一束上来!&rdo;
老花匠仰起脸大声问:&ldo;厂长你要什么花呀?&rdo;
&ldo;什么花都要!&rdo;
俯视着她含辛茹苦创建的这花园般的工厂,她内心里充满了自豪感。她没有
成为一个趁钱的女人,四千零二十八元,在今天是不足论道的。如果她是一个男
人的话,如果她明天结婚的话,四千零二十八元还不够布置起一个新房。但她却
成了一个有权支配七百余万元资产的女厂长。某些女人,如果交给她们这样的权
力,她们未见得个个都知道怎样才能使七百万变成八百万变成九百万变成一千万。
而她知道。而她每天都在实行着这种变化。在中国,在今天,即使对那些很趁钱
的人来说,一旦损失十万二十万三十万元可能就会一贫如洗甚至刀抹脖子绳上吊,
而她损失了十万二十万三十万元照样睡得很安宁。经济活动从来就是有输有赢的
&ldo;游戏&rdo;;赢固可喜,输亦欣然,这才是好&ldo;牌手&rdo;的风度。
有一次一位采访她的记者请她谈谈小厂致富的经验。
她想了想,回答说:&ldo;经济活动必然充满了冒险,而我从来不冒险。如果有
百分之九十&lso;赢&rso;的可能,我也只肯押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赌注。有百分之九十
九点九&lso;赢&rso;的可能,我还是绝不将老本全押上。&rdo;
对方又请她谈谈创业过程。
她沉默良久,只回答了四个字‐‐&ldo;无可奉告&rdo;。
她成为女厂长的第一步,是从弹棉花开始的。但这个年利润三百余万的生气
勃勃的小厂,却并非是从烂棉花中弹出来的。烂棉花中所能产生的最美好的东西,
只不过是重新成形的棉絮而已,别无它物。一口铁锅办起一个化工厂之类的报道,
那是别人的自豪,不是她的自豪。
没有她的小叔子郭立伟,便没有她的今天,便没有百花玩具厂的存在。几年
前她像瞎子,靠一种女人特有的韧性生活,如同瞎子靠手中的竹竿触触点点地探
路。是她的小叔子也是她当年从心灵到肉体都如饥似渴地需要的一个男人执起了
竹竿的另一端,她才觉得自己的眼睛能看清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