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秦斜川又问:&ldo;你就准备孤身一人过一辈子了?&rdo;
&ldo;我不想耽误任何女子的终身。&rdo;宁惜酒静静道,忽然转移了话题,&ldo;你可知我爹娘为何给我取名叫做惜酒?&rdo;
&ldo;……不知道。&rdo;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时,他的确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奇怪,还在猜测宁惜酒的爹是不是很爱喝酒。
&ldo;说起来有些荒诞。其实我本来叫做惜缘的,满九个月时正是九月初九重阳节,邻家五岁的哥哥抱着我玩耍,一个没抓稳,我头朝下掉进了水缸里。他吓坏了,躲了起来。等我娘发现我时我已昏迷,眼看就要断气时正好有个算命的从门口经过将我救醒。之后他对我爹娘说我福薄,根本无缘可惜,取这个名字反而损福。又说我命里忌水又忌九,不如破釜沉舟,索性取个带水带九的名字,说不定能劫后余生。因我是&lso;惜&rso;字辈的,祖宗定下的规矩总不能改,所以权衡再三,爹给我取名为惜酒‐‐&lso;酒&rso;字带水,又与&lso;九&rso;同音。平常爹娘索性就唤我九儿……&rdo;
秦斜川心里一动,忽然想起秋达心让自己去调查九儿也就是宁惜酒的父亲宁丰城,倒不知他是何用意。宁息缘见秦斜川半晌没有回音,悄声问道:&ldo;你睡着了么?&rdo;
&ldo;……没有‐‐那个算命的话后来应验了么?&rdo;
&ldo;先说九岁那年,爹押镖去苏州,我正好要去苏州姨母家,便随他一起去。结果镖在太湖被人劫走了,藏花阁的人救了我们,又主动帮我们察访失镖,我便和爹一起在藏花阁住了些日子。可巧你也在那里做客……&rdo;见秦斜川眼中露出了然之色,他微微一笑,道:&ldo;你惊散了一窝马蜂,那些马蜂有毒,我差点送了性命。&rdo;
秦斜川有些讪讪,分辩道:&ldo;我哪知那马蜂有毒?&rdo;
宁惜酒心想:&ldo;难道没毒便可以让它们随意咬我么?&rdo;口中又接着道:&ldo;到了我十九岁那年……我……我断了腿,自此便只能坐在轮椅里。爹为了照顾我累病了,没多久就去了。娘受不住这个打击,也倒下了‐‐你看可不是逢九必祸么?……今年我二十九岁,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过得一天便是一天,我何必去想什么一辈子的事?&rdo;
秦斜川见他意志消沉,蹙眉道:&ldo;你怎么象女人一样迷信?&rdo;
宁惜酒苦笑一声,&ldo;我原也不信的。可是九个月,九岁,十九岁,没有一次不应验的,由不得我不信。最近我老是心里突突乱跳,隐隐觉得这次躲不过了。&rdo;他幽幽一叹,道:&ldo;不说这些了。夜深了,还是早些睡罢。前些日子衙门的师爷请假回乡了,我要暂时接替他的工作,不巧发生了嘉靖侯府的案子,天天忙得团团转的。我还好些,大人每日都被兰老夫人催逼着,据说宇平郡主的父亲景南王也会在这两日到达金陵,大人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rdo;
&ldo;你心疼了?&rdo;秦斜川酸溜溜道。
宁惜酒沉默了一下,淡淡道:&ldo;大人于我有恩,我关心他原也是应该的。&rdo;
秦斜川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早就怀疑李远就是宁惜酒的意中人,此刻更是越看越象。宁惜酒见他面露嫉妒之色,黑暗里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忽然凑到秦斜川耳边吹了口气,低低道:&ldo;我也很关心你啊……&rdo;
他吹出的那口气,仿佛化作了一团火,点燃了秦斜川腹中妒意。秦斜川忽然一个翻身将宁惜酒压倒,用力扯下他的裤子,作势就要侵入他的身体。宁惜酒惊得连忙退缩,急喊道:&ldo;你这人!非要如此粗鲁么?&rdo;
秦斜川顿下动作邪邪一笑,道:&ldo;我可是在强暴你。&rdo;可是话虽这么说,他的动作却明显缓和下来。感觉到他身体渐渐柔软,秦斜川试探着用指尖深入他的体内,一片濡湿中那脉动仿佛伸出万千柔丝一般裹住他的手指,层层缠绕。有一种销魂蚀骨顺着他的指尖嵌入,将他整个人充成一张拉满了弦的弓。他一鼓作气射出箭,正中靶心。
可是那靶心瞬间化作了沼泽,他整个人顿时陷入其中。那沼泽恍若有千种形状,务必将他细细纠缠住,不惜使尽浑身解数,只为得他片刻沦陷。秦斜川看着对方水样的眼眸,这双眼眸此刻紧紧衔着自己,那其间的万种柔情风情勾住了他的全副心神意念。这让他有一阵恍惚,恍惚自己为他所爱,虽然只是在这一刻。在这一刻,他只有他,他也只有他,他们务必要爱彼此,不论是用怎样的方式。
&ldo;九儿,九儿……&rdo;秦斜川不能自己地连喊了几声,随即亲上了宁惜酒的额头。宁惜酒&ldo;啊&rdo;了一声,身子一缩,秦斜川胸口便是潮湿一片。吃惊之下秦斜川也是一阵痉挛,十丈红尘,几经回转,轻悠悠落到了原处。
之后宁惜酒侧过身背对着秦斜川躺着,秦斜川见他神色羞惭懊恼,忽然想起这还是他第一次情动,现在想来大概是前两次自己太粗暴了些。
模模糊糊想了一阵,秦斜川睡了过去。睁开眼时还是黑夜,他转身一看,黑暗中宁惜酒背对着自己坐在窗前的轮椅里,瘦削的影子缩在椅中,显得有些凄凉。
秦斜川悄悄下床走到他身后,看见他扶着一个盒子放在膝盖上,盒子里放着一些鹅卵石。这样的石头随便就能在河边湖边捡一大把,本无半点稀奇之处。可宁惜酒看着它们的眼神却格外专注温柔,仿佛这些石头是无价之宝一般。
见他披在肩上的衣衫掉在了地上,秦斜川俯身捡起顺手给他披上。感觉到身后有人,宁惜酒不禁大吃了一惊,手一颤,膝盖上的盒子便落在了地上,鹅卵石&ldo;哗啦啦&rdo;洒了一地。他顿时露出惶急之色,俯身想要去捡。秦斜川迅速走到他身前帮他捡好,放回了盒子后将盒子递还给了他,故意板着脸道:&ldo;半夜三更作鬼么?&rdo;
&ldo;……吵醒你了么?抱歉。&rdo;他挪动着轮椅走到桌子边,将盒子小心翼翼放进了抽屉里,然后回了床上。
两人重新躺好后秦斜川忍不住问他那些石子的来历。宁惜酒踌躇了一下,终于告诉他道:&ldo;我小时候曾生了一场大病,终日里昏迷不醒。有个男孩每日里都悄悄潜入房间来看我。每次来他都会床头放几块他捡来的鹅卵石,然后在床边和我说一些他经历过的趣事。临走时他总是在我额头上亲吻一下,口里说:&lso;九儿,快点醒来。&rso;……其实当时我虽然昏迷,却能听见外界的声音,终日里躺在床上真是很孤单,只有他一人常来陪着我。醒来后我就把这些石头收集起来,保存至今……&rdo;
他缓缓说着,语中无限的温柔缱绻之意。可秦斜川听在耳里却连肺都快气炸了,想着怪不得自己先前亲了亲他的额头他就那样激动,原来是有缘故的。他感觉自己被利用了,怒气一波掀起又一波,在他腹中叫嚣着要宣泄出来。他渐渐无法控制自己,忽然转过身一把摁住宁惜酒的胸口,恶狠狠盯着他道:&ldo;你和我做的时候是不是一直在想着他?‐‐你们是不是早就做过了?&rdo;
宁惜酒愕然瞪着他,面色渐渐煞白。片刻后他忽然用力推开秦斜川的手,连声冷笑道:&ldo;那你和我做的时候心里想的又是谁?总不会是我罢?&rdo;
&ldo;当然不是你!&rdo;秦斜川想也未想便脱口说出了这句,其实为了弥补前两夜的残暴,之前他一直心无旁骛地取悦着宁惜酒,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别的?‐‐可是如今他怎么可能承认!
宁惜酒神情顿时黯淡,片刻后他忽然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眼中俱是讥诮之色。秦斜川恼怒地喝道:&ldo;有什么可笑的?&rdo;
宁惜酒渐渐停了下来,隔了一会他面带嘲讽地道:&ldo;难道你不觉得你自己可笑么?你可以拿我当作替身,却不允许我也拿你当作替身。哼!我把你当作替身又怎样?我和他做过又怎样?实话告诉你我和他十年前就做过了!&rdo;
秦斜川气得扬起了手,一低头撞上宁惜酒坦然无惧的目光,他这一掌终是&ldo;嘭&rdo;一声打在了床沿边。有一块木头脱落掉在了地上。秦斜川怔怔看着地上的碎木,渐渐冷静下来。是啊,自己与他算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权力要求他心中想着自己?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嫉妒。
秦斜川重新躺下,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睡着了。听见他低低的鼾声,黑暗中宁惜酒缓缓转过身来,盯着秦斜川头顶的发旋看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来轻触了一下。通常人头顶都是单旋,可秦斜川却有三个。宁惜酒初见他时他才八岁,尚未束发,头顶处三个发旋一个圈着一个,煞是可爱。九岁的宁惜酒实在太好奇,趁他不注意时伸手摸了摸,结果他大为生气,后来甚至惊散马蜂去咬宁惜酒,作为报复。
宁惜酒轻叹了一声,喃喃道:&ldo;无论是二十年前,抑或是十年前,你都忘了……&rdo;之后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地道:&ldo;我真是痴心妄想了‐‐那么久了,我竟奢望他能记得……又或许当年他连我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罢。&rdo;
回想着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夜晚,虽已隔了十年,他仍然觉得心痛难忍,甚至连呼吸都不能顺遂。这样的痛中苦苦挣扎了十年,他早已是不胜负荷,心力交瘁。
然而虽然觉得疲惫,却始终不能入睡。最后他索性坐起身来靠在了床头,看着秦斜川的睡颜一直到了天亮。
第十三章
清晨秦斜川醒来时,宁惜酒已经不在了。外面桌上放着一碟糕点,还有一碗豆浆,明显是宁惜酒为他准备的。
秦斜川一边吃着早点,眼睛一边看着窗外。小小的后院里一株桃花开得正好,阳光下清露点点,他恍惚觉得口中的糕点也染上了桃花的芬芳。
见夜里被风吹倒的柴木洒得满院都是,吃完后他忍不住过去拾掇起来。弄整齐了他又挑了一些干的抱了回来,放在灶后。弄完了他拍去身上的灰,自言自语道:&ldo;你给我准备早点,我帮你干了活,也不欠你了。&rdo;可是他心情实在出奇地好,忍不住爬上屋顶把漏雨的一小块补了补,补好了后道:&ldo;这是免费赠送。&rdo;
之后秦斜川心情愉悦地一路走回了平安客栈,谁知刚进客栈大门就有两个败兴的衙门公差迎了上来,道:&ldo;秦庄主,大人请你去侯府走一趟。&rdo;
秦斜川没好气地道:&ldo;又有什么事?&rdo;这时坐在窗下饮茶的秋达心起身走了过来,目光在他全身上下扫了一圈,之后啧啧道:&ldo;你倒是有些桃花运‐‐你和兰秋霁的风流韵事东窗事发了,你且想想怎么应对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