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到底要如何进行?」她最后问。
「非常简单……。」那人回答。
当苏菲迟到了二十分钟,终于赶回快餐店时,里面正是人潮最多的时候。她匆匆忙忙跑进去,就撞见珍娜指着柜台的另一头在给她使眼色。她还来不及走去换衣服。
「你这是在耍我吗?」
经理一把扑上来。为了不引起顾客的注意,他靠得很近,好像要打她似的。他的口鼻里有啤酒的味道,讲话时牙根咬得紧紧的。
「你再给我出一次这样的状况,我就从屁股用端的把你踹走!」
然后,仍旧是地狱般的一天:拖把,餐盘,流得到处都是的番茄酱,油炸味,在可乐翻倒的磁砖走道上来来回回,挤爆了的垃圾桶……。连续七个小时后,一直专注在心事里的苏菲才惊觉下班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几分钟。多做她无所谓,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就有些迷茫了。刚才忙得团团转时,她不停地想着她去见的那人和对方开给她的期限。要就马上,不然免谈。她的计划是可行的。现在只是手腕和钱的问题。手腕的话,她那天从婚友社出来后就知道自己不缺。至于钱,她还少那么一点。也不多,不到一千欧。
她走进换衣间,将工作服挂在大衣挂钩上,换了鞋子,对着镜子看了自己一眼。她的脸色是那种打黑工的人特有的暗沉。几撮油腻腻的头发垂在脸上。小时候,她会玩那种对镜自览的游戏,要直直地盯着眼睛的深处,半晌,一阵昏眩就会冲上脑门,令她不得不抓着洗手台的边缘以免跌到。那种感觉就像潜入沉睡在自己体内,某个不为人知的部分。她定定地看着镜中人的瞳孔,直到除此之外眼里再没别的东西,然而正当她掉进自己的目光里时,那个经理的声音也偏巧在她背后响起:
「看起来还不错啊……。」
苏菲转过身去,只见他堵在门口,一边的肩膀靠在门框上。她把头发拨回额上,正眼望着他。没有时间考虑了,那句话就这样自己从嘴里钻出来:
「我想预支薪水。」
他的嘴角上扬了,那种男人占上风时‐‐即使是用了龌龊的手段‐‐会露出的无法形容的微笑:
「这样啊……!」
苏菲双臂交叉,身体往洗手台上一靠:
「一千。」
「唉哟!一千啊,光这个就……。」
「我该领的也差不多这个数。」
「那也得月底才能领,你不能等吗?」
「不能。」
「啊……。」
两人面对面,僵持了好一会儿。苏菲在男人的眼底,发现了那种她刚才意欲往镜中探索的昏眩感,可是里头不再具备相同的私密成分,而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一直到肚子上都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