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接二连三劈来,不多时瑾渊已经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出,眼前发黑。或许,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身上设起来的保护罩已经出现裂缝,瑾渊起身准备再拼力搏一把,忽而远处出现一点微光,脚底的阵法都发生异动,有人闯入阵中。
“你是药人,药人之血是天下至宝,我教你用药人血炼化鬼印器,以身祭阵,自然可以破坏阵法。”
手腕上的鲜血不断滴在鬼印器上,皆被这诡谲的法器吸收,原本布满铜锈的鬼印器显出原来的模样,它像一个黑洞,不断吸收连城的精血。但连城脑海中不断回响华婼的那句话,支撑着她往前走。
“嗡——”一声尖锐的嘶鸣陡然响起,仿佛是利剑击向精铁,发出地动山摇的铮鸣。
连城茫然抬起头,前方有光芒在靠近她,一道黑色的身影随之走到她面前,连城睁开眼睛,撞上一对漆黑的眸子。
从见到第一面起,连城便觉得瑾渊眼睛很好看,恍若最深层的矿石,隐在黑暗中,时不时会发出光泽,但少被人看见。而她,是唯一一个能时时刻刻见识到那份光泽的人,何其有幸。
但现在不一样,眼前这个瑾渊她从未见过,身上玄衣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血,更衬得面色青白,苍白的嘴唇因为鲜血染上一层艳色,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艳鬼。
“死一个就罢,何必再搭上一个。”瑾渊声音很低:“你该好好活着。”
因为失血过多连城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茫然地看着瑾渊,看着他承受住一道道天雷,嘴角溢出一丝血。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忽然连城觉得好绝望,以前不过是想想就心口绞痛,如今切身体会才感到什么叫锥心之痛。
又一波天雷来袭,瑾渊将连城护在身后,连城颤抖地抓住瑾渊的手,鬼印器已经完全显出原形,在这黑暗中发出幽暗的光。连城见状松了口气:“瑾渊,放开我。”
还有最后一步,以身祭阵,就能破坏阵法,用鬼印器全部吸收煞气,或许到时用自己残余的这些灵力还能保住瑾渊一条命。
可瑾渊怎会不知她如何想,他冰凉的手捧住连城的脸:“不要……”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此刻的瑾渊看上去格外乖顺:“只要你记得我就好了,别再做多余的事。”
“瑾渊啊。”连城闭上眼睛,控制不住地抽泣:“不行的……”
天边黑云像是海浪一波波席卷而来,遮天蔽日。因为连城的擅自闯入触动阵心却被强压下来导致整个阵法改变,原本控制法阵的成蹊遭到反噬,但他也不怕,甚至嘲弄地看着底下苦苦支撑的仙界弟子。
凌瑜和灵犀并肩站立,勉强抵住煞气侵扰。到底灵犀还是来了,连城和瑾渊一走,便无人能管住她,她也不可能安心置身事外。
凌瑜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一大片,握剑的手开始颤抖。如果凌瑜死了,大不了魂归神界,依旧可以做白泽神君,但他数百年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灵犀无法飞升,含霜帝姬依旧会有残缺。
可他若为一己私利现在收手,就眼睁睁看着六界颠覆,更与他最初的意愿向左。
天际晦暗不明,黑与白交集,好似一种无声的挣扎,在这里,在每个人心里都存在的挣扎。
“或许……”喧闹声中凌瑜突然转过头看向灵犀,发出一声喟叹:“这次我又要负你了。”
负当初立下的誓言,也是负数百年坚持不懈的自己。
“何为负?”灵犀此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人活一世不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于心,师兄,谢谢你。”
两人同时收手,煞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转化法阵,全部力量对向阵心。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但也求一线生机。
法阵开始震颤,是受到剧烈攻击的原因。成蹊立于半空中,看着下面蝼蚁一般的人,十指紧扣,眼珠密布血丝。
那边鬼印器已经开始吸收煞气,瑾渊原本就强行攻击过一次法阵,随后又被灵犀和凌瑜攻击,虽然成蹊调动更多的煞气弥补,但适得其反,让法阵在拉锯中开始不受控制,恨不得吞噬天地。
“奈何桥头有块三生石,若我先走一步,就在那里等你,我们一起走过黄泉路,做来世夫妻。”
瑾渊依旧抱着连城,因为虚弱声音轻飘飘的,但语气却很坚定。
连城满含眼泪看着他:“来世怎够?我要生生世世。”
他漆黑的眸子染上笑意,抚平连城被风吹来的发,微不可查轻笑一声:“一世便已连累你至此,怎还敢强求生生世世。”
“什么?”
忽然瑾渊抢过鬼印器,连城伸手欲夺,反被他一把拉过身子吻住,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连城有一瞬间的失神。
等她反应过来,瑾渊已经拿着鬼印器退到远处。
先前体内暴涨的蚩尤精血被华婼施法,再辅以天池水和八叶灵芝,封印在瑾渊的内丹之中,能保他十年寿命。十年之后无法压制,蚩尤精血再次暴走,届时瑾渊就会惨死。
但现在他自行解开封印,替代连城祭阵,再加上吸收蚩尤精血的鬼印器,足以搅得天翻地覆。
霎时间红光炸裂,如同迷雾四散,将原本的黑云卷裹上一层红雾,然后一寸寸将他们吸收,整个天地变成血红色,仿佛血海一般。将瑾渊的眼睛都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