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释一句,窦方就抢白一句,“他是我大姨夫,他早被学校开除了。”
孙江滔颇显无奈,他跟老梁说:“我家里有事,主动辞职的,不是被开除的……我是她爸,她叫孙亦珊,不叫窦方,这是她的身份证,这是户口本,这是我们家的合照。”孙江滔是有备而来,他从兜里依次取出各种证件和照片,摆在老梁面前。
老梁把照片拿起来,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他和窦方本人作对比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把照片接过去。
“小张,”老梁只当张弛也来看热闹,他指指旁边的椅子,“你坐。”
窦方谁也不肯看,拧眉盯着墙,是个冷漠倔强的表情。和乔有红被抓进来那次,她尚且振振有词,这会却异常沉默。
照片里的人是窦方和孙江滔无疑,还有孙江滔的老婆,孙江滔交待说老婆叫做吴萍,也是高中老师。双教师家庭,却有个青春期叛逆的女儿,老梁觉得不稀奇,他瞥了一眼窦方,把两个身份证摆在一起,另外一张上面写着姓名:孙亦珊,年龄:十九岁,照片里她的面孔还稍微稚嫩一点。他把属于窦方的身份证点了点,“这个证是假的。你好好一个小孩,又没杀人放火的,拿个假证干什么?”
窦方不情愿地开口了,“我原名叫窦方,孙江滔和我大姨收养的我,给我改了名字,但我没同意。”
孙江滔立马有了底气,“我收养的她,就是她爸。“
老梁把那堆证件收起来,不耐烦地说:“你是她爸,还是她大姨夫,和我们要说的事没关系,懂吗?就算你是她爸,也不能干涉她一个成年人。你们俩今天在旅馆是闹的什么?”
“他每天都打骚扰电话恐吓我,还往我家门上泼血威胁我。”
“我没有啊,她妈身体不好,我想让回去看看,这都不行?”
老梁皱眉,“你往她家门上泼血干什么?”孙江滔一脸无辜地否认,老梁转而对辅警道:“小区有没有监控?去物业要下监控看看。”
“上次在理发店门口挂白幡的是不是你?”张弛忽然看孙江滔。
孙江滔剜了张弛一眼,张弛发现这个外表老实巴交的男人有一双让人极其不舒服的凶狠的眼睛。“我申请回避,这个警察同志跟孙亦珊认识。”孙江滔脸上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
张弛顿了顿,“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干什么?”孙江滔故意把张弛上下打量,“你就说你是不是整天跟孙亦珊在一起鬼混吧!”他其实是在虚张声势,但张弛却因此沉默,孙江滔觉得自己捉住了他的痛脚,他发出一声冷笑。
老梁跟张弛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跟孙江滔废话。同时他也想起了当初挂在乔有红店外那个奇怪的白幡。那会他猜测对方有点变态,先挂白幡,又往门上泼血,老梁再看孙江滔,就觉得这个人的确不太对劲。他重视起来,立马叫把理发店和别墅区门口的监控都调过来,“寻衅滋事,先拘十天。”他指了指孙江滔。
“我寻衅滋事?她呢?”孙江滔很愤怒,见警察拿着手铐来了,他先是一慌,随即一改刚才的老实相,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起来,被两名辅警带走了。
老梁把窦方的假证没收了,另一张还给她,“家里就一个人住?”窦方没比他女儿大几岁,他有点同情她,“你亲生父母呢?”
窦方低着头,接过写有孙亦珊名字的那张身份证。“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她轻声说。
老梁把从旅馆捡来的一摞钱交给她,“自己住小心点,有事就报警。”
窦方说声谢谢,把钱装在羽绒服兜里,往外走了。到了派出所门口,外面华灯初上,行人挽着手经过,她脑子钝钝的。这时她想起吴萍还在旅馆,也许她会再次找上彭乐的家门。窦方看见理发店也关着门,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里去。站在路边发呆时,听到有人在叫窦方,她一回头,看见张弛。
张弛大概是跑过来的,呼吸还略微有些急。他身上仍然穿着那件深蓝色的羽绒服。
“你没事吧?”张弛看着她,问道。
窦方拨了一下刘海,甩甩头,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事啊,你看我怕过谁吗?”
张弛笑了笑,他冲她的手抬了抬下巴,“伤好了吗?”
窦方早上在擦洗门口的血渍时,把纱布都解开了,现在伤口被泡得发白红肿,可能有发炎的危险,她把手藏在背后,“快好了,不疼了。你下班了?”
其实张弛答应了罗姐要替她值班,但,他想,管她呢。大不了再被老许批评几句,他有点厌烦现在的工作,还有那种两点一线波澜不惊的生活。他说:“下班了。”
“吃饭了吗?”
“还没有。”这是真话。
“走吧,我请你吃饭,”窦方豪爽地拍了拍口袋,“我今天带了很多钱,吃火锅怎么样?”
两人来了附近的火锅店,店面不大,热气腾腾的,都是一对对的年轻人。服务员来点锅底时,张弛说:“要麻辣的。”窦方随口说,你也能吃辣吗?张弛解释说:以前不吃,上大学后口味不忌。他这个人的确随意,吃饭随便,穿衣也随便,窦方很难想象在生活中他会有坚持己见的时候。也许有天像廖静这样的人跟他提议:结婚吧,他也会说:哦,行,随你。然后浑浑噩噩,但无烦恼地过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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