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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劲在人群中找到一位白发老太，另有一位头发枯黄着装朴素的中年妇女在身边作伴，两个人提着两只塑料袋慢慢从透析室走向电梯口。肖劲跟上去，&ldo;大姐。&rdo;老太回头，双眼浑浊，见到肖劲才得片刻清亮，&ldo;阿劲，你怎么来了？礼拜六不用做事？&rdo;一旁中年妇女跟着喊，&ldo;三叔。&rdo;肖劲点点头，拉过楚楚，&ldo;这位是江小姐，是雇主。&rdo;老太立刻堆满笑，殷勤迎上，&ldo;江小姐，多谢照顾，我们阿劲有做的不好的，还请你多多包涵。&rdo;&ldo;不……他很好，非常好。&rdo;她紧张到差一点把讲出口。肖劲接过两只庞大塑料袋，一手扶着老太慢慢向前走，后面吊着一只长尾‐‐竖起耳朵偷听的江楚楚。肖劲说：&ldo;我听嘉怡讲，你的病又有加重，医生建议你住院观察，怎么不肯听医生话？&rdo;老太瞪一眼身旁女士，拉住肖劲说：&ldo;不要紧，医生讲话都好爱夸张，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天天吃得好睡得好，再歇两天都可以出门搵一份工。&rdo;老天身旁被称作嘉怡的女士低头垂泪，犹豫许久，仍不敢开口反驳。然而肖劲早已经作出决定，&ldo;今晚劳烦嘉怡收拾行李，明早我去屋村接你入院。&rdo;老太急得要落汗，&ldo;不用不用，你听医生讲，金山银山都送给医院。我好得很，做完透析样样都好，根本没必要住院。&rdo;&ldo;我已经交完入院费用。&rdo;&ldo;傻仔，何必浪费钱。天大的开销，完完全全是无底洞，省下来给你买房结婚多好。&rdo;肖劲腼腆地笑了笑说：&ldo;等我结婚还要等十年，先把你的病治好。&rdo;侧过头问身旁女士，&ldo;嘉怡，肾脏排期怎么样？&rdo;&ldo;还在等，医生说大有希望。&rdo;老太立刻否定，&ldo;早死晚死都是死，换又怎样，不换又怎样？搞不好死在手术台上，浪费钱。&rdo;肖劲安慰她，&ldo;放心，钱我已经准备好。&rdo;&ldo;唉……全怪我，得一个富贵病，要死不死，年年月月拖累你。&rdo;&ldo;一家人，谈不上拖累。&rdo;他沉沉稳稳，对生活波折已然无所畏惧。老太红着眼侧过脸看楚楚，&ldo;江小姐，我们阿劲从小受苦，好不容易还完债还要受我拖累，以后他做人做事有缺漏，劳你对他多一点谅解。&rdo;说着说着，要哭，&ldo;小小年纪上战场，队内受鬼佬欺负，哪里危险都派他去，从中东到波黑，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到现在肩上还有弹片……我没照顾好他，我对不起爸妈……&rdo;楚楚被老人的眼泪逼得手足无措，不得已抬眼投向肖劲，求援。他扶过老太，&ldo;我送你们回去。&rdo;出门招手拦下一辆红色出租出，老太摆手推辞，每日做小巴到医院报道，可省一笔&ldo;庞大&rdo;费用，肖劲递给嘉怡两张红钞，既要定时汇款，还要临时付车资，但他任劳任怨，期间连皱一皱眉都不曾有。出租车留下一串黑色尾气，鱼一样融进前方车海人潮。肖劲立在路旁，成为低头步行的人群间一座直立的标杆。然而他依旧描画一张生人勿进脸孔，隔着圣慈医院绿树满地的庭院望向她，即便最终到相同地点，但两个人同时保持缄默，异常默契。&ldo;坐。&rdo;医院左侧开一家咖啡厅，两个人一人一杯美式咖啡，各自饮各自的苦。肖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紧致的小麦色皮肤，连带着皮下鼓出轮廓的血管一同放置在圆形桌面。他手臂放松，五指弯曲，有节奏地敲击桌面，用以缓解他难以言喻的焦灼，&ldo;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买车，这就是原因。&rdo;她尝一口热咖啡，尝出满嘴苦涩，莫名的受不得半点委屈，多说一句话就恨不能大哭一场。酸酸甜甜，少女初恋。&ldo;你带我来，就是为给我上一课，好让我知难而退。&rdo;他垂下眼睑，视线落在右手银戒上，并不否认。&ldo;我在你眼里天天住空中楼阁，不知道现实多痛苦？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讲，少男少女谈恋爱不讲成本，不知道生活艰辛，但你不同，你背负太多，再也扛不起一个花销庞大只顾玩乐的江楚楚？&rdo;指尖微颤，她唯恐泄露心事，急忙用右手盖住发抖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