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子拿着鱿鱼跑过来:&ldo;掌柜的,是这个成色不?&rdo;
寿亭看看:&ldo;嗯,行,就这样。&rdo;
小伙子回身大喊:&ldo;接着下!&rdo;然后给寿亭端着一饭碗白水过来,&ldo;掌柜的,你先喝口水歇歇。&rdo;
寿亭接过水来大口喝着。那小伙子又说:&ldo;掌柜的,我看还是用温度表吧,还是那玩意儿更准。&rdo;
寿亭放下碗:&ldo;什么?用温度表?你知道吗?那水温表是德国来的,一根就是三块大洋。上回我听了东家的话,进了十根,还没用一个月,全烫烂了。那水银还蹿出来落到槽子里,毁了一槽子料。十根就是三十块,这桶鱿鱼呢?才一毛钱。咱还能解馋。你怎么不知道勤俭过日子呢!再说了,要是都知道了多少度,不就都会了?别的厂给钱多,挖走咱一个人怎么办?我告诉你这鱿鱼打卷的程度,就是信得过你这王八蛋。滚,少在这里给我支招儿!&rdo;
小伙子笑着跑回去。
寿亭也笑了。
账房吴先生来了,走到寿亭身边小心翼翼地说:&ldo;陈掌柜,德和洋行的内德来了,还带了个翻译。&rdo;
寿亭不回身:&ldo;让他和东家先谈着。&rdo;
吴先生嗫嚅地说:&ldo;东家他……他又出去了。&rdo;
寿亭扔下手中的布,回身把眼一瞪:&ldo;去哪了?&rdo;
&ldo;电报局的那个女的又来了,东家怕在厂里吵起来不好看,就叫着那女的出去了。&rdo;吴先生见寿亭脸色骤变,吓得不敢抬头。
&ldo;去哪了?把他找回来!现在这女人真不要脸,一旦让她沾上,想抖搂都抖搂不下来。上回让我数落得差点没了气儿,趁我不在又来了,真是不要脸!&rdo;
工人们见寿亭冲着账房吼,就回过头来看,见寿亭一回头,又都吓得赶紧回头干活。
&ldo;别找了,掌柜的,东家这一时也没心思,就是叫回来也管不了什么用。掌柜的,你消消气,还是你去见那德国人吧。&rdo;吴先生赔着笑脸。
&ldo;哼,他娘不知道怎么养的他。不行,得去叫他,告诉他这是工厂,不是吊膀子的地方。去叫他!&rdo;
老吴说:&ldo;这回不怨东家,我见东家让她走,她就是不走。&rdo;
寿亭叹口气:&ldo;赶明天我得说说他,说什么也不能再穿那破西装了。&rdo;
吴先生跟进说:&ldo;是是是,不能再穿西装了。陈掌柜的,其实人家德国人和东家谈过了,说接下来的事要和你当面谈。东家给人家说,他根本做不了主。&rdo;
寿亭冷冷一笑:&ldo;哼,没见过这样的。打水,拿衣裳。&rdo;
一个小伙计飞也似的端着一脸盆清水跑过来,吴先生拿着衣服等候着。
寿亭开始洗脸。
寿亭和吴先生往车间外边走。这时两个工人准备抬硫酸,一个工人二十多岁,一个十几岁。他俩把绳子套进坛子鼻儿,插上扁担就要抬。
寿亭一看这场面,扬手大叫:&ldo;不行,那是硫酸!&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