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平静下来,皇帝将手臂放入女子的颈下,她侧身依着他的怀抱,眼角还是湿的,欢悦到极致竟会流泪。
想起白天岳母寿诞定柔对母亲的不冷不热,皇帝忍不住弹她脑门训她:“你这小丫头,惯是个会记仇的,那是你亲生父母,亲子之间,过去的事情该放下就得放下。”
定柔下巴抵着男人的胸口,噘着嘴唇道:“我就这样,装不出来跟他们情深如海。”
男人正是喜爱她这真,从不伪作,忍不住刮刮鼻子嗔她:“倔妮子!你母亲这些年尽力补偿你,我看了也不免动容,你该给她个机会。”
定柔冷哼:“那是缘自我嫁了你,因为你是皇帝,你没看见她对六姐和她夫婿的样子,真真的尖酸刻薄,我最不喜她这样,当初既放弃了我,今日又何必来惺惺作态。反正你已敕封了她一品夫人,她想要的体面富贵都给她了,也算我还了她的生养之恩。只盼着她以后别总想着拿我换好处,我便知足。”
皇帝:“你这木石心肠的当真一点情面也不留啊,当年的事情我大约知道些,她实属被迫无奈,在深宅大院里辛苦经营亦是不易,她心知对你亏欠至深,便每每伏低做小,偏你油盐不进,据她千里之外。别这样为难自己,她生了你,我不知有多感激,我只希望你满心满意的快乐,不希望你心里带着桎梏生活。”
定柔依旧噘着嘴:“我试试吧。”
皇帝心头欢喜,又问:“你知你母亲心头最在意的是什么?”
定柔道:“当然是做父亲的嫡妻太太喽,她不是已经如愿了吗。”
皇帝抬指敲敲她脑门:“傻瓜,不尽如此,你母亲一生最想要的是慕容氏一族的敬重,朕身为女婿半子自当尽所能成全,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定柔拿捏着力道掐他一块肉,命令道:“只这样也尽够了,你不要再抬举她了,莫教她得意忘了形,做出骄纵的事,反而害了她。”
皇帝吻了吻她的额角,笑道:“我晓得分寸,你母亲是个聪明人,阅历深厚,不是那种得势猖狂的。”
同一时刻,慕容家。
温氏还在和管事嬷嬷们清点贺礼,山月小筑堆得如山一般,各个箱笼塞的装不下,温氏感慨道:“怪道诗中唱‘一朝选在君王侧,不重生男重生女’想我拼死为慕容家生了三个男丁,竟不及生这一个女儿来的有用!”
旁边最得信重的一位嬷嬷笑迎迎说:“那自然是,莫说远近亲戚,就是满京城的贵眷现在谁不巴结夫人,谁叫咱们贵妃娘娘是皇上最宠爱的呢。”
另一位嬷嬷也道:“夫人现在是敕封的一品国夫人,比先老太君的品阶还要高,看看其他几房那嘴脸,哼,当初要把咱们十一姑娘点天灯她们可起劲的很,谁能想到十一姑娘长大做了皇妃,还是夜夜专宠的,奴才那日往亭子里送果子,还听见皇上唤姑娘‘娘子’呢,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恩爱的紧,若不是咱们姑娘没有野心,只怕取代皇后都是易如反掌。”
“这话可莫要到外头说,仔细舌头!”温氏拿帕子擦拭一尊油润脂白的观音坐像,那雕工精美透漏,眉目慈祥。她沉浮半生自是懂得宠辱不惊,此生所计也尽在这一日了,所有荣耀得意都恣情尽意,此生不枉做一回人,更不枉做一回女人及母亲,卑膝一生是何等的扬眉吐气,三个儿子眼见着前程似锦,她会是慕容氏世代流芳的妇人。
“当年一大家子初到京城,表面看着风光实则如阶下囚一般,四面楚歌,处处白眼,在西市开个当铺都被金部司那帮子百般刁难!谁能想到还有如今,人生际遇果真跌宕起伏。”
第145章酝酿酝酿
燕飞莺归二月天,杨柳成烟,桃杏争相盛开,白昼渐长,柳絮如雪漫天飘飞。
慕容府近来喜事多,静妍远嫁出了京州,许的是弘农杨氏的嫡子,传闻是位风流翩翩的佳公子,貌比潘安,才比子健,比静妍小三岁,正是女大三抱金砖,杨家这一代入仕的弟子凤毛麟角,有意缔姻,慕容槐自是百般乐意。十五也有了婆家,订了亲,工部尚书欧阳韬的独子,也是前程似锦的佳偶良婿。
慕容康从蜀中凯旋回来擢升了骁骑将军,马不停蹄去了玉门关镇守,这一走要好几年才能回来。
安玥小公主已百天大,五官长开了,显出美人胚子的形态,一张小脸白里透着粉红,水灵的似能掐出汁儿来,又分外爱笑,一逗就呵咯咯地灿烂成一朵花儿,眉眼弯弯,嘴角浮出甜甜的腼腆,煞是玲珑可爱。换上小衣衫抱出了屋子,皇帝爱不释手,抱在怀里疼着爱着,直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女儿,时而惆怅地说:“我从前没觉得小娃娃这样可人疼爱啊,怎么玥儿就让我这样喜欢?我是不是老了?我听说人老惜子,哎呀,我八成老了。”
定柔扁扁嘴,委实看不出您老人家老了,一到夜里就如狼似虎的,白天还神清气爽。
时而他又忧伤地说:“你说她长大嫁了人是不是就不常在我们身边了?可我想她怎么办啊?她能不能招个赘婿啊?让驸马嫁到宫里来,这样她就能时刻在我眼皮底下,看谁敢欺负她!”
定柔撇撇嘴:“陛下,您回去翻翻史书,自古以来有入赘的驸马吗?”
皇帝不以为然:“舜,算赘婿罢?怎地我就不能开个先例!我把这座宫城给我女儿作陪嫁怎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