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回到春和殿,定柔还坐着等他,焦灼的神色,走过去抱住小女人:“母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半个月后,定柔出了月。
终于能痛痛快快泡浴,沁在温泉水里,宫女们洒着花露和香芬,躺了一个月,身上都不像自己的了。
慕容府迎来了恩荫。
慕容三兄弟官升三阶,但贤和瑞都是闲职,只有康擢升兵部职方司主事,其他嫡系堂兄弟也分别有了官职,最得益当属女眷,温氏诰封正一品楚国夫人,本应食邑一千户,皇帝额外加封三百户,成了一州的奉邑,王氏诰封正三品淑人,慕容瑞续弦卢氏诰封正四品恭人,四房和五房的嫡妻皆是五品安人,与诰册一起送来的还有外命妇的凤冠、翟衣、霞帔、玉鉴印章。
一生享朝廷俸禄,下品官员遇到要叩拜,温氏还有出行的仪仗。
穿上蹙鸾刺雉的翟衣,戴上钗钿流华的凤冠,围上铺锦列绣的霞帔,温氏手捧诰书热泪盈眶,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有这一天,成了慕容氏最高贵的女人,比先老太君还高一阶,将来百年后她的牌位将会在原配郭氏之上,郭氏反倒成了妾位,温良意将成为流芳百世的典范。
慕容贤得了个山西道副按察使,外放的差事,有些不得意,王氏却是欢天喜地,穿上诰服舍不得脱下,对着镜子不停转看。
册妃大典定在十月二十八,癸亥日,大吉。
皇帝在各处加派了眼线,六尚局内侍省时刻警惕着,唯恐出一丝纰漏。
定柔对这个却无什么概念,前一夜枕着皇帝的手臂,说出了心里的话:“其实,不用什么大典,我已是你的人了,无需什么册封礼。”
皇帝抚摸着她的发丝,手臂紧了紧,道:“我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存在,认可你的身份,我将明天当成迎娶你的婚礼。”
定柔将他的手放在心口,那儿跳的飞快,她惴惴地说:“我只要一想到有很多人,像山像海一般,都在注视着我,我就紧张的不知该怎么办,我怕不自然,怕出错,怕给你惹笑话”
皇帝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安慰道:“别怕,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穿上褕翟,坐上厌翟车到皇极殿,我在上头等着你,走上御阶到我身边,就行了。”
定柔往他怀里缩了缩,只想找个缝遁了,躲过明天。
皇帝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笑说:“我登基那日也紧张的很,捧着玉圭的手全是汗,可到了那儿就不紧张了,你也试试。”
定柔双手捂面,呜咽一声。
卯时皇帝如常上朝去了,定柔一夜未眠,心跳快的不能自己,早膳也吃不进去,尚仪局、尚服局、尚工局女官已在外殿侍候,伏侍梳妆穿戴,以及迎妃的一应礼仪,金镶玉裹的厌翟车停在垂花门外,无数华盖、红盖、凤翣大扇,雉羽扇,宫人和内监排开仪仗,绵延到宫巷尽头。
礼部官员带着黄门侍卫天不亮就到了慕容府,照理百官和外命妇皆到场观礼,阖府众人也激奋的一夜未眠,纷纷穿戴好,上了大妆,慕容槐身着赤玄大朝服,戴着大弁冠,众人跟在身后坐上二驾大车,一动不敢动,过了宝相街从白虎门直入内宫,望着窗眼外的天阙宫宇,只感叹神仙住的好地方。
百官在外朝等候,命妇们被迎进了瑶光殿,温氏和一众女眷到的时候,里头已经三三两两坐了命妇,见到她们恭维地打招呼,不多时人来了许多,座位满了,每个茶案上摆上了茶点,无人去碰,只怕坏了妆容。
典赞女官三人捧着名册进来,敛衽一福,领头的示范了三叩九拜礼,并说届时会有女史引每个人到相应的位置,不容有错。
另一位女官点名册:“一品郑国夫人曹岳氏。”
正是皇后的母亲,那厢一个老妇应声说了一句:“本妇在。”
“一品楚国夫人慕容温氏。”
温氏学着前头的:“本妇在。”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几个目光透出怨毒。
“二品南安郡夫人沈方氏”
是日风暖气清,日光和煦。
巳时三刻吉时,巍巍皇极殿峨峨屹立,广场人山人海,百官、命妇、内侍官、内廷女官、禁军卫伫立两旁,中间一条宽阔的御道,玄墀扣砌,玉阶九仞。
殿前三个宝座,皇帝中间,太后和皇后左右,冠带吉服,阶下丹墀立着妃嫔们,淑妃和德妃在前,嫔位次后,也是翟衣华冠,依着位份规格不同,面上表情僵冷,徐昭容和林顺仪垂着泪。
金石丝竹敲戛鸣奏出箫韶九章,八音迭奏,浩浩汤汤,礼乐炮竹响彻九霄。
仪仗引着翟车缓缓行来,中书官员宣告册封诏:“王者建邦,设内辅之职,圣人作则,崇阴教之道,式清四海,以正二仪之女慕容氏,冠尽盛门,幽娴令德,地惟轩冕之华,德备言容之美,播兰芳于彤管授以徽命,实允茂典,可册为贵妃,钦哉”
金丝鲛纱帐幔掀开,着深青五彩翚翟的女子走下来,姌巧娇小的身形,头戴四凤十二树华钗冠,宝石翠羽琳琅,旒珠流光溢华,钿璎累累佩珊珊,脚蹬金舄鞋,一双眸子翦水盈盈,目光含着坚定。
款款拜倒,予受宝册、金蹲龙纽印,小钤。随着众人一起叩:“臣妾谢主隆恩。”
“兴。”
凤鼓击鸣,而后被两边的宫娥扶着站起,在万千瞩目之中缓缓迈上汉白玉阶,一步一步,那个龙椅御座上的伟状身影愈来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