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柔的指甲在柱子上刻出一道道痕,啊啊啊她想打人,余生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皇帝趁其不备抓住了她的衣角,继而一扯拥入了怀,定柔掩住口鼻,一阵厌恶。“你吃酒了,好难闻,跟哪个风花雪月了?又来我这里,好不知耻。”
皇帝解释:“你忘了吗,今日皇后诞辰,千秋宫宴,我没饮多少,她们敬酒我便多吃了几杯。”
定柔心酸难耐:“你该在宫里陪皇后,她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才是你应该珍惜的人。”
皇帝指尖抬起女子的下颔儿,郑重其色道:“她是个好妻子,好皇后,可非吾伊人,我心之所爱,不是她,我也没有办法。”
定柔眼眶热意蔓延,苦笑连连,撇过脸躲开他炽热的目光,故意说:“皇上,这样的甜言蜜语你说过多少次,自己都记不清了罢。其实,定柔从前就觉得,你和徐相宜天造地设,才是男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皇帝忽然笑了:“小丫头,说来说去,你根本还是介意从前的事,你气我先跟别人好了,对不对?你在吃醋,你心里有我。”
定柔面上火辣辣,如同挨了几掌,难堪直欲找个地缝遁了。“你想多了。”
皇帝捏住她的手腕,微微倾身,将纤柔的小手贴住自己的一边脸颊,静静望着小女人,诚然道:“来,记得你说过,若是堂堂正正的就现仇现报,打我吧,打这个有眼不识明珠的混蛋,打这个害你芳华年月被埋没的混蛋,打这个让你的人生倾斜的混蛋,如果不是他耽搁了你,你也不会沦落到陆家,不会将就了别人,你所有的委屈,都是这个混蛋造成的,来,狠狠打,把那天的,十倍,一百倍还了他。”
说着,便闭上了双目。
定柔手上急颤,泪水再也收不住,滚滚滑落。
等了好久,她倔强地转头到一旁,皇帝睁开眼,看着她侧颊的模样,凄楚荏弱,顿时心疼如绞,松开小手腕,扬起手臂,“啪”一声,响烈地掴在了脸上,力道极猛极狠,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定柔大惊失色,很快又掴了第二下,第三下,半张脸很快红如火烫,定柔吓坏了,一掌一掌,像钝物重创着她的心,疼的不可遏制,一把抓住那手臂:“你干什么!你是九五之尊的天子,怎么能扇自己耳光呢!”
皇帝换成了左手,打另一边脸,带着狠辣的疾风,同样掴了三掌,小女子踮起脚尖,好不容易才擒住了手臂,她哭的像个伤心的孩子,四壁回音。
他问:“宝贝,解气了没有?”
她拼命摇头,又拼命点头,痛泣着骂道:“谁要你这样的,你做什么就非要逼我呢!那天,我没有吃那个药,我只是想着,把孩儿给你留下,我们就这样分开了罢,余生安好。”
他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没有你,我如何安好。”
她低垂下脸,泪水顺着鼻尖滴哒哒:“以后你会忘了我的,时间会抹平一切,你有宸妃,有徐昭容,那么多红颜佳人,若干年后,我不过是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名字,一个过眼烟云。”
他端起湿漉漉的小脸,满目怜惜:“傻丫头,我懂你,你却不懂我,今天我把我心里的话全都告诉你。”
拥着她贴住胸口,清楚的心跳声,他意义深长的声音,不缓不慢地道:“定柔,你知道什么叫枕戈待旦吗?枕着兵器,静待天明,我刚登基那时候,有三年的时间,就是这样过来的。”
第117章两颗糖她的男人本是天性……
那天他告诉她很多,一个帝王的难堪和不逞,他内心羞于启齿的事。
他将溃脓的伤口敞开给她看。
开国皇帝初立国时,满目疮痍的江山百废待兴,筚路蓝缕,到了太宗,内有叛臣作乱,外有蛮夷侵扰,太宗厉兵秣马,亲自披坚执锐,为了稳固边关,把一生的时光都挥耗在战场上。先皇继位时,国库空虚,民生凋敝,立誓倒置干戈,轻摇赋税,修养民生,国家初显兴盛的局面,可朝野内外依旧暗流汹涌,风诡云谲,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相互倾扎,先皇是个仁儒的君子,体恤百姓,却不是攻于心机,善于谋算的帝王,宠幸手足之交,中京三卫、守备军的兵权皆落入臣宦之手,这些人,渐渐养成了老虎。
他初上位时,权宦当道,不过是坐在龙椅上的提线木偶,枕着御剑,软甲在身,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夜都在担心宫变。
皇后的母家是文官集团的首脑,代表天下文人的笔墨,是首要笼络的重中之重。
德妃的父亲是神武卫上将,老虎之一。
羽林卫龙蛇混杂,直戍宫禁,任何风吹草动都是灭顶之灾,而淑妃的一对兄弟,正是其中一股中坚力量。
为了和那些老虎们斡旋,他大婚那天,迎娶了四个女子。
那天,他披上朱红弁服,心里凄怆到极处。
那时,他方及冠,还是个毛头小子,满宫花团锦簇的宫女,他不曾沾过一个,宸妃在还是表妹的时候,曾当着他解下衣衫,他也没有沾。
皇后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要让沈氏兄弟死命效忠,就必须让淑妃生下皇子。
而德妃
隆兴四年正月十六那一夜,是个血月亮,朱雀门、青龙门,白虎门,刀光剑影,沈从文兄弟率领羽林卫,与傅正杰的神武卫血拼,整整两个时辰,血水染红了宫墙,他围着黑狐大氅,站在朱雀楼阙上,漠然望着尸横遍地,无数明光甲的兵士,血肉模糊,面目难辨,那些都是国朝骁勇善战的儿郎,却为了逆臣的一己私欲,倒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