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柔低头,脖颈那儿好似负着沉重的东西,好一会儿才道:“姆妈,一辈子很长很长,我不能都拿来赌,赌一个男人的喜爱有多久,我输不起。
那里面是个四四方方的天地,祸福荣辱全凭的一个男人的喜怒爱好。他与青梅竹马,与徐昭容,林顺仪在一起的时候,未必没有半分真心,我与旁人不同,我不是清白之身跟的他,又是臣妻,带着孩儿,路一旦趟开,就没有回头了,他身边百花争艳,如花似锦的新人源源不绝,真到了色衰爱驰的那一日,我和孩儿面对的将是万劫不复。
就这样有一天算一天吧,等他倦腻了,我带着孩儿回南边。”
到了慕容府已近晌午,从西侧门进了后宅,一路走偏僻的小路到了山月小筑,母亲坐在院外湘妃椅,给安可梳小鬏鬏,两个月不见,女儿长高了一寸,也胖了一些,小圆脸愈发像个红苹果,泛着红润的光泽。
“快看,娘亲回来了。”温氏指了指,安可望着那个莲青衣衫的身影,扭捏着往外婆怀里钻了钻,明显与亲娘生分了。
定柔大大给母亲行了个礼,感激将女儿养的这样好。“谢谢娘。”
温氏斜了她一眼:“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她是你身上掉下的肉,算来算去还是我的肉,我如何不疼?我一片苦心为着你们娘俩打算,你是半分也不领悟,要为那姓陆的死鬼守节,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你便是再忠贞不渝,他也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准早就投生转世去了。难得你老子娘赐了一副好皮囊,你偏是个一根筋的,也不知随了谁。”
定柔面上一阵烫,心虚的不敢直视,再次福一福:“娘的大恩,女儿不敢忘。”
丫鬟端了茉莉茶来,母女俩正说着话,却见两个小厮抬着箱笼进来,说四少爷回来了,回绾心小筑换衣服去了,箱子里是给父母亲带的礼品,西域的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稀奇药材,葡萄酿,等等,陇西接壤安西都督府,互市繁茂,有许多中京都见不到的稀罕玩意。
温氏难得被儿子这般挂念,喜不自胜地打开箱子,对丫鬟说:“去孙府通知小十两口子,午晌回来用饭,咱们多久没吃顿团圆饭了,今天怪不得一大早喜鹊叫呢,原来我孩儿们回来了。”
稍后慕容康换了家常的袍子来山月小筑给母亲请安,面皮粗糙了许多,难掩沧桑,西北风大,再加上槁木死灰的神情,削瘦的下颔,突出的颧骨,凌乱的络腮胡,定柔鼻尖一酸,四哥不过比皇帝大了一岁,却生生好似老了十来岁,当年那个雄姿英发的儿郎早已不见了踪影。
温氏心疼地拿帕子拭泪,啜泣道:“儿啊,你这次探亲假延请了多久?”
慕容康知道母亲又惦记起续弦的事,吃着茶,神情淡漠道:“不走了,我提调兵部职方司了,以后留在京城。”
温氏不敢相信,霎时大喜过望:“升官了!什么职位啊!职方司可是美差啊!一般人可进不去。”
慕容康道:“正六品掌舆,比我原来升了一阶。”
温氏眼中光芒稍黯,咬牙道:“比大少爷小了一级,不过你是个出类拔萃,就是少了时机,娘就不信,在这京城不能出人头地!”
定柔低了低下颔,面上愈发火热一片,四哥能有出头之日,绝非巧合。
她有种卖身的感觉。
慕容槐去了松竹观静修,过几日才能回来。温氏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孩儿们爱吃的小炒,,拿出了淮扬带来的状元红,毓娟俩夫妇姗姗来迟,二三载不见,毓娟圆润了许多,孙姐夫倒是个眉目端正的人,听闻仕途不大顺利。饭罢,定柔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交给母亲:“都是我纺缉赚下的,我在家小住几日,就当人事,现下长嫂当家,我不想落下闲话。”
温氏要塞回,定柔已拿起包裹往云葭小筑走去。
第110章会佳人就是昏君啊,只爱……
转过游廊,忽凭空跳出一个人来,把她嚇了一跳。
那人华衣锦袍,脸上带着轻佻。
“十一妹,我可想死你了!”
定柔知他心怀不轨,不由大退一步避开,恶心连连:“你作甚?”
十姐夫上下打量她一番,咽着口水道:“你可真是个天生的尤物啊!你和你十姐一母同胞,你生的这样迷人,她怎地那张脸寡淡无味,好妹子,我第一次见你就掉了魂儿了,便宜了陆家那小子,你这样的人才守寡岂不暴殄天物,跟了我吧,姐夫必不亏待你,跟姐夫一回,立刻让你进门做妾室。”
定柔朝着他的脸淬了一大口唾沫,咬牙骂道:“臭不要脸!无耻!”
十姐夫怔了一怔,抬手揩了那唾液,放嘴里舔了舔,定柔差点呕出来,立刻要抬腿离开,又被拦住,十姐夫急不可耐地说:“好妹子,你男人都去了两年了,你就不想男人?”
定柔抬脚脱下了鞋子,十姐夫好奇:“美人,你脱鞋干什么呀?”
“揍你!”
师姑说过,对待登徒子,扇耳光子都脏了手,直接用鞋底子。
十姐夫“嗯?”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面前的小女人一跃而起,一股疾风甩过来,连抽三下,面上顿时火辣辣,生疼生疼。
这厢立刻恼羞成怒,捂着脸骂道:“不识抬举的小寡妇!小爷肯怜惜你,肯接手你个破烂货,是你的福分,还敢抽我,看小爷怎么收拾你!”说罢,挽起袖子,张牙舞爪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