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颇为动容,淮南那件事亦是他心头之痛,不禁眼神软了下来。“你说真话,朕保证不追究就是了。”
定柔坦然道:“吾只是山野乡间一名女冠子,无奈生在慕容家,父亲之命不可违,他说,慕容家经此重创,到了京城,是釜中鱼,笼中燕,朝不保夕的日子,没准皇帝哪天一个追根究底,阖家罪杀株连,直如悬剑于顶,也许只有我进了宫,委身了皇帝,这把剑才会挪开,更或许为流放边关的长姐和稚儿,也求来一分赦免。”
他静静地听着,眼光在她脸上挪不开,无意识地问:“就这样,你就妥协了?”
她道:“我当时只答应他,勉力一试,选不选得上,不敢保证。”
果然是慕容定柔,好个松贞玉刚的女子!
他苦笑了一下,语声带着无力的颓然:“原来我在你眼中,一开始就是个不值得的,所以殿选那日,你只是在敷衍,是我不该朱笔勾选,将你困在了禁宫,可对?”
她垂眸看地,轻轻点了点头。
他握住了拳,心头凄怆无以复加。
“可曾恨过我?害你大好年华,在宫中虚度。”
“现在,都过去了,臣女已有了归属,觅到了白首到老的良人,从前的过往,都烟消云散了,慕容定柔从来不是个计较过去的人。”
他只是轻笑不停,语气微颤:“连恨都没有,我们之间算什么?”
再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从椅子上起身了,走了过来,定柔骇了一跳,急急往窗子奔去,只两步便如苍鹰擒兔,牢牢被抓住了,刚劲的手握住了纤巧的肩头,力道极大,攥的她一阵疼,抵在门扇上挣扎。“陛下自重臣妇要喊人了!”
“知道辜负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凭什么你潇洒干净的走了,朕却要承受那锥心蚀骨的痛!我恨你,恨你知道吗!”
定柔别过脸,努力与他避开距离,决然道:“若要杀,便杀罢。”
他就那样近近地看着,她侧颊的弧度,柔美俏袅,肌肤如脆雪,水灵之气逼人,底子薄的仿佛呵口气即破,透见内里红彤彤的膏腴,鹅蛋小脸此刻布满了惶恐无措,眉心一抹不服输的倔强。
忽而生了想做禽兽的念头,感觉四肢百骸都在渴望这个女子,如饥似渴,她已经
竟然还
来之前本想骂她几句,甚至羞耻她一顿以解心头之恨,这会子却顷刻荡然无存了,说出一句他平生都想不到的话,脱口而出:“你跟陆绍翌和离吧,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要你做贵妃,一生好好待你。”
定柔蔑了他一眼,转头撇向一旁,冷冷道:“不可能!”
皇帝怒了,手下又加了力,捏着那小小的肩头,定柔疼的直吸冷气,面上丝毫不肯服输,两眼狠狠瞪视着他,他痛苦不堪,咬着牙问:“为什么?要我怎样做?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这天下有什么东西是我给不了你的?”
定柔没搭话,又蔑了他一眼,转脸向别处,皇帝恨极了,气血全都涌上了头顶,竭力忍着想扼死她的冲动。“我封你母亲做一品国夫人,让你兄长做高官,许你两个幼弟前程,流放边关的全部赦免,凡慕容一族的女眷敕封了诰命,让你慕容家举世安荣,这些够不够?”
定柔听得冷笑几声:“你将我当成什么了?卖身求荣?”
他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她继续道:“这些于我来说,到底是什么,臣女愚钝,除了赦免的那个,其他委实想象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好处,对我来说,能守在爹娘身边,一家人康健平安,为他们缝缉暖衣,煮饭烧茶,我已满足了,慕容定柔只委身心之所许的男人,这世间品德高尚的君子,你从来,非吾所想,亦非吾所求,即便从前我也从未想过做你的什么妃嫔。”
他手背的青筋都暴凸起来,握成拳颤着,极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我哪里不如他?陆绍翌究竟哪里比我强?”
定柔坦然道:“我昭明哥哥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子。”
他感觉喉咙有腥咸的味道:“那我呢?我是什么?”
定柔也不想过分激怒他,想了想,说:“你是皇帝,万民的君主,我只是万民中的一栗,你是天上的星辰日月,我是地上的野草小花,我们本就不相干,被前缘所误,现在各自归位,两厢安好。”
两厢安好两厢安好
他竭力克制着,双手扼住她的颈,腕上青筋膨起,指间却没有使力。“朕是万民的君主,意指上天,汝一小小女子,何敢不从,只要我喜欢,你就得是我的!你敢把我的东西给了别人,今天我要连本带息讨回来!”
说着往下,扯住了衣领带子。
她吓得抱住了自己,紧缩成一团:“陛下如今,连廉耻都不顾了吗?”
一只手端起了她的下颔,她紧紧闭着眼,如临末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角落响起:“你走吧,门没有上锁。”
定柔大睁开眼,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松开了,傲岸的身影负手站在远处,对着那墙上一副丹青,奇怪颈上怎么感觉还有一双手,在那掐着,她胡乱系上衣带,打开了门扇,刚要出去,身后的声音说:“扯平了,我曾冒犯你,你打过我一巴掌,两厢抵消了罢,以后朕不会再纠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