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以为轶事。屯田、炼铁、养兵,布局和谋划,竹生和范深在这些事上总是高度默契。他们收集情报,先行推算,制定全局计划,再缜密行事,这些事,竹生都不担心。在这样大的压力下,她依然能保持着超越常人的冷静。包秀与七刀叹息:“每做一个决定,便可能死很多人,若做错了,就要死更多人。我每每都夜不能寐,夙夜焦虑。如今看来,我的确不是做那领头之人的材料。”在包秀心中,年轻的竹君像是天生便该做领袖。然而竹生自己并不这样觉得。没有什么是天生的,她也曾经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姑娘。只是跌宕起伏的人生一点点将人历练出来。她看似年轻,其实比他们活得都久,经历得都多。所以她才有着足够的沉稳,足够的平静。但即便是这样,依然有些事会让她产生烦扰的情绪,并且无能为力解决——那就是三昧螭火。竹生不知道三昧螭火到底想干什么。按照《养火经》上所说,当灵火被豢养在她的身体里的时候,是对双方都有益处的。这一点她是能感觉到的,她到了小九寰,生活起居再没有了从前长天宗的种种便利条件和冲昕的小心呵护,她的生活比起以前实际上粗糙了很多。但这几年以来,她一场病都没有生过,连个喷嚏都没打过。一次次的生死对阵,玉将军之名越来越响,与这名声成正比增长的,是她的身体强度。她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强了。但她无法确认这就是因为她每天打坐修炼勤练不辍,还是因为三昧螭火与她共生。修炼这些年,她的祖窍中依然漆黑,若她进入祖窍能看到光,必然是那团火。小小的白色一团,漂浮不定。若不去想这火将七刀灼烧如焦炭的恐怖,单看它外形,甚至会觉得可爱。竹生在祖窍里与这团光对峙了不知道多久。她若不对它吼叫,它倒也不逃。一直以来,竹生都对三昧螭火抱着厌恶的情绪。她始终觉得这灵火是她一切倒霉运道的源头,没有它,就没有那么多的后来。而当她逃到了小九寰,它如跗骨之蛆一般依然存在。大概就是在等着她这个短寿的凡人早早死亡,好把她的灵魂当做饭后的甜点一般一口吞噬。这一次,竹生克服了厌憎的情绪,100再没有什么夜空星辰,整个祖窍自身便化作光源。外界的灵气穿透竹生的皮肤,向她的气海中汹涌涌去。竹生震惊之下,心绪难以保持平静,白团子一般的可爱的螭火骤然变得狰狞如怪兽,瞬间吞掉她半条手臂。竹生反应迅敏,断臂后撤。这一次螭火却没有后退,它燃烧着,对竹生虎视眈眈。像是尝到了美味,再难以放弃。“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吞噬我吗?”竹生盯着它。“几十年的时间都等不了了?”祖窍恢复了黑暗,只有三昧螭火在发光。虽然没了刚才汹涌的灵力,但这里依然是属于竹生的世界。与漆黑几乎融为一体的黑色锁链无声无息的自四面八方而来,骤然收缩,绞杀!可惜,那团火却倏地四散,化作无数光点,自锁链的缝隙间逃散,消失不见。七刀进入军帐中,看到竹生在床上趺坐。她却是睁着眼睛的,像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他进来,似才回神。“士气怎么样?”她问。“弟兄们都很兴奋。”七刀道。“干劲十足。”碧刃军至今,大战尚无败绩,一路壮大起来。新兵都磨成了老兵,升了职,加了饷。进身大道就在那儿,跟着玉将军走,这条路宽敞明亮。七刀犹豫了一下,道:“就是听到有人在说你。”“说些什么?”竹生抬眸。“说你会仙法。”七刀认真的道。竹生笑了。从她和七刀有了更亲昵的关系之后,她在他面前放松了很多。“你觉得呢?”她问他。他们伏击涪城守军,又轻易破城而入。这两件事里,碧刃军伤亡极少,居功至伟的是竹生拿出来的两件法器。否则,不说两千对五千的胜算,光是涪城高高的城墙,便能留下不知多少条人命。从那时起,军中就有了些关于她的传言,自然说的都是神乎其神。她身边的人,知道的自然是比底下人多很多。七刀是其中知道的最多的。他是唯一吃过整颗回春丹的人,见识过真正的肉骨生肌,也见过她凭空取物,更见过三昧螭火外泄。但是他什么都没问。他表现出的态度让竹生很喜欢。在这个世界,竹生拥有三座城,数千精兵,百多臣属。但她始终不觉得那些东西属于她,或者说是并不觉得那些东西属于她私人。直到,她终于私人性质的拥有了七刀。这少年说要把他的命都给她。她当然不会取他的命,但她喜欢他愿意奉献给她绝对的忠诚。他会为她杀人,也愿为她舍生。他对她的痴迷也很难说是爱情。这样的七刀若是生在太平年代,自然是偏执扭曲的。可他们现在就处在这样一个动荡混乱的世界里,他不被期盼的降临于世,在虐待中野狗般的生存,结果长成了一匹孤狼。他从骨子里就跟她身边别的人都不一样。哪怕他表现的再温顺,再服从。所幸,她才是头狼。孤狼遇到头狼,终究要低头。他于是归群。而后,她拥有了他身心两方面的完全忠诚。这种完全排斥了他人的私人的拥有和占有,令她感到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