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好得差不多了,再养几天,可以下床。&rdo;搭了搭脉,她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敲着他的胸口,&ldo;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动不动还被揍成这样‐‐你真的有自己号称的那么厉害吗?可别吹牛来骗我这个足不出户的女人啊。&rdo;
&ldo;你没看到我一剑平天下的雄姿英发嘛……我可是昔年被鼎剑阁主亲授墨魂剑的人啊!&rdo;他翻了翻白眼,举起了身侧纯黑的佩剑炫耀。
&ldo;我看你挨打的功夫倒算是天下第一,&rdo;薛紫夜却没心思和他说笑,小心翼翼地探手过来绕到他背后,摸着他肩胛骨下的那一段脊椎,眉头微微蹙起,&ldo;这次这里又被伤到了。以后再不小心,瘫了别找我‐‐这不是开玩笑。&rdo;
她甚至比他自己更熟悉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他背后有数条长长的疤,干脆利落地划过整个背部,仿佛翅膀被&ldo;刷&rdo;的一声斩断留下的痕迹。那,还是她三年前的杰作‐‐在他拿着七叶明芝从南疆穿过中原来到药师谷的时候,她从他背部挖出了足足一茶杯的毒砂。
她的手指轻轻叩在第四节脊椎上,疼痛如闪电一样沿着他的背部蹿入了脑里。
他脱口大叫,全身冷汗涔涔而下。
&ldo;不要再逞能了。&rdo;薛紫夜叹了口气,第一次露出温和的表情,&ldo;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想救人,但也得为自己想想。我不可能一直帮到你。&rdo;
霍展白剧烈地喘息,手里握着被褥,忽然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ldo;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do;他抬起头看她,发现几日不见她的脸有些苍白,也没有了往日一贯的生气勃勃叱咤凌厉,他有些不安,&ldo;出了什么事?你遇到麻烦了?&rdo;
她从被褥下抽出手来,只是笑了笑,将头发拢到耳后:&ldo;没有啊,因为拿到了解药,你就不必再来这里挨我的骂了……那么高的诊金你又付不起,所以以后还是自己小心些。&rdo;
他松了一口气,笑:&ldo;我怎么会不来呢?我以身抵债了嘛。&rdo;
薛紫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殊无笑意‐‐如果……如果让他知道,八年前那一张荟萃了天下奇珍异宝的药方,原来只是一个骗局,他又会怎样呢?
沫儿的病是胎里带来的,秋水音怀孕的时候颠沛流离,又受了极大打击,这个早产的孩子生下来就先天不足,根本不可能撑过十岁。即便是她,穷尽了心力也只能暂时保住那孩子的性命,而无力回天。
但是那时候她刚成为一名医者,不曾看惯生死,心肠还软,经不起他的苦苦哀求,也不愿意让他们就此绝望,只有硬着头皮开了一张几乎是不可能的药方‐‐里面的任何一种药材,都是世间罕见,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珍宝。
她只是给了一个机会让他去尽力,免得心怀内疚。
‐‐因为那个孩子,一定会在他风尘仆仆搜集药物的途中死去。
然而,她没有想到一年年地过去,这个人居然如此锲而不舍不顾一切地追寻着,将那个药方上的药材一样一样地配齐,拿到了她面前。而那个孩子在他的精心照顾下,居然也一直奄奄一息地活到了今天。这一切,在她这个神医看来,都不啻是一个奇迹。
这个世间,居然有一个比自己还执迷不悟的人吗?
她微微叹了口气。如今……又该怎生是好。
到了现在再和他说出真相,她简直无法想象霍展白会有怎样的反应。
&ldo;好痛!你怎么了?&rdo;在走神的刹那,听到他诧异地问了一声,她一惊,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居然将刺在他胸口的一根银针直直按到了末尾。
&ldo;啊呀!&rdo;她惊呼了一声,&ldo;你别动!我马上挑出来,你千万别运真气!&rdo;
霍展白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八年来,他从未见过这个强悍的女人如此惊惶失措。他内心
有些不安: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却不肯说出来。
认识了那么久,他们几乎成了彼此最熟悉的人。这个孤独的女子有着诸多的秘密,却一直绝口不提。但是毕竟有一些事情,瞒不过他这个老江湖的眼睛:比如说,他曾不止一次地看见过她伏在那个冰封的湖面上喃喃说话,而湖底下,封着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