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贴大手一挥:“死不了,一个月总要凶险几回,回回都说要命,回回都活挺好,上回棺材都给备好了,也只躺进去量了个长短。”
他跨过门槛往里走,一看莫千澜面色发青,嘴唇发白,就从鼻子里哼出两道冷气:“挺好,节度使命大,不遵医嘱也能活上好几年,要是不吃药,兴许病就痊愈了。”
莫千澜忍受了他的阴阳怪气,苦笑一声:“阿尨长的太快,恐怕是要骨头疼,有没有药能缓一缓?”
李一贴伸手探脉:“闭嘴。”
屋中顿时静了下去,能听见外面花落之声,李一贴凝神断脉,便觉脉在皮肤,头定而尾摇,浮浮泛泛,似有似无,如鱼之翔,乃是三阴寒极,亡阳之候。
他心底跟着一凉,然而面不改色,只收回手:“口渴吗?”
莫千澜点头。
李一贴心头稍稍一松,知他是还有一点心火在内,又闭塞了邪火,尚有救治之机。
他也不说自己方才探出了绝脉,平静道:“你劳心太过,底子太虚,邪火发不出来,先服竹叶石膏汤,去了邪火,再温补。”
他起身去桌边开方,莫聆风连忙上前,挽起袖子帮他磨墨,李一贴伸手取笔时,才发现自己掌心黏黏腻腻,出了一层冷汗,就随手拿帕子一擦,提过笔开方。
开完方子后,他伸手一探莫聆风的脉,见她脉象高章,纲实如破壳之春笋,欣欣然,就笑道:“挺好,我也给你开个方子,免得你骨头痛。”
开完方,他慢慢吹干墨迹,交给殷北去抓药,又交代莫聆风和赵世恒:“一定要静卧,养复阳气,千万不要吵闹,来回探视,惊扰他的元气,屋子里要点沉香,沉香不要用崖香,要用番香,让他睡下去。”
莫聆风和赵世恒频频点头。
李一贴起身收拾药箱,背在肩上,忽然又叮嘱赵世恒:“你别出去浪荡了,守在府里,万万不能发痫病,切记。”
赵世恒点头,送李一贴出门,李一贴面色还是如常,然而今天的话格外多,再一次交代赵世恒:“千万不能让他犯了痫病。”
莫聆风目送二人离去,走回床前,见莫千澜已经闭眼睡去,便扯开被子,一直给他盖到肩头,又轻手轻脚揭开熏炉盖,拎着火箸夹出里面的百花香片,一路夹到外面去,放在庭院里,再让下人去找番邦来的沉香换上。
百花浓郁的香气飘散在风中,引得蝴蝶蜜蜂振翅而至,围着香片时停时舞。
她抱着火箸蹲在一旁,看蝴蝶落在自己手上,忽然眼睛一眨,眨出一滴硕大的眼泪,砸落再地,碎成八瓣。
李一贴方才一定是心慌了,否则不会濡湿了手心,也不会再三交代,李一贴一心慌,她就吓得魂飞魄散,脑袋、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都装满恐惧,并且在不住地膨胀,膨胀到了极致,很快就要将她淹没。
只有一丝希望,就是李一贴。
她急急地取出埙,要把所有恐惧都吹出去,可是埙送到嘴边,她立刻想起李一贴的叮嘱,就赶紧把埙放了回去。
殷北回来了,低声道:“姑娘要不要喝茶?”
莫聆风站起来,动了动发麻的双腿,将火箸递给殷北:“我去找程三玩了,哥哥醒来就打发人来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