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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丫鬟们一听，各都慌了，急忙都敛了笑，便齐齐跪在地上，领头那个丫鬟便说道：&ldo;请公子明察，我们确没有什么逾矩行为，只是遵公子命，想要伺候那小哥儿而已，不料他大概是怕羞，故而不叫我们碰……我们又怕抗了公子之名，不免劝了他片刻，他逼不过，才有些泪盈盈的，我们见他的确是急了，便也没怎么强他，只叫他一个人留着，把水，香皂，干净衣裳，巾子之类准备好了才出来的。如今屋外还守着两个姐妹，预备他叫人之用呢。&rdo;

阿秀想了想，笑道：&ldo;你们也别慌，我不过是信口问问，如此说来……大概是他天生怕羞，又因为你们是女子，他就格外避嫌罢了，行了，你们自去罢，我去瞧瞧。&rdo;那些丫鬟们这才忐忑起来，拱手退在一边，请阿秀过去。

阿秀便迈步往前而去，身后那些丫鬟们见阿秀走了，才都松口气，有个说道：&ldo;唐公子对那小哥儿很是关怀呢。&rdo;又有个说道：&ldo;可不是……虽则有些羞怯怯的，不过春小哥儿那个模样，我看着都觉得喜欢。&rdo;另一个便打趣她，说道：&ldo;不羞，才那么点儿一个小孩子，你倒是惦记上了。&rdo;旁边的也笑道：&ldo;你既然爱他，不如就求公子，把你许配了他，我听说他已经十一岁了，虽然看着还小……但过两三年，便差不多可娶妻了。&rdo;领头的丫鬟谨慎，便说道：&ldo;都别乱说，留神公子听了不喜欢。&rdo;便约束着丫鬟们走了。

阿秀慢慢向前走，虽然不动声色，耳朵却始终竖着，此刻轻轻动了两下，便笑着摇头，想道：&ldo;这小家伙年纪小小的，倒是惹人喜爱。竟弄得这些丫鬟们也春-心大动，真真好笑的很。&rdo;

他到了后面一个院子，探头一看，果然见一件屋子之外，守着两个丫鬟，正静静地。

阿秀便过去，两个人见了阿秀，便行礼，说道：&ldo;公子。&rdo;阿秀问道：&ldo;我的书童在内？&rdo;两人答应，阿秀说道：&ldo;如此，我进去看看。&rdo;丫鬟忐忑，便说道：&ldo;公子，奴婢大胆，只是、只是那……那小哥儿他千叮万嘱的说不许人进去的。&rdo;阿秀一怔，而后笑说道：&ldo;他是怕羞，因此不让女子进去，我倒是不怕的。&rdo;

丫鬟听了，也觉得是这个理，便没拦，一个就替阿秀将门开了，阿秀迈步进去，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里头水声哗啦啦响动，阿秀本要扬声叫人，闻声心头一动，便没开口，向内一拐，撩开垂下的帷幕，果然见屏风罩着背后，热气袅袅而上，有人影若隐若现。

阿秀一笑，便有意要吓幼春一跳，轻手轻脚进到里头，拐过了屏风，含笑正要出口，却见热气腾腾里，那小人儿浸在里头，披着头发，白色的水中只露出窄窄赤-裸的肩，一只手臂探出，摸在肩膀上，歪着头似乎正打量什么。

幼春半边脸对着阿秀，阿秀只见她眉眼盈盈地，睫毛掩映之下，鼻头微翘，粉唇嘟起，侧脸儿竟似是妙手剪出来般的精致玲珑，那露出水面的小小肩头，更是白玉无瑕，惹人怜爱。

阿秀略微看呆，那边幼春聚精会神看了片刻，忽地察觉不妥，略一转头抬眼，猛地看到阿秀站在旁边，刹那间尖叫一声，向后一缩，抱着胸缩进水里去。

这一动弹，她整个身子跟半边脸都掩在水中，起初要埋头进水里，后来觉得不妥，便稍探头出来，却只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瞪大了，透过朦胧水汽急急地盯着阿秀。

阿秀见幼春这幅模样，便笑道：&ldo;喂，小家伙，是我，你怕什么？又不是那些丫鬟。&rdo;幼春的脸迅速涨红，在水里偏又说不出话，只拧着眉，狠狠地瞪着阿秀。

阿秀见她两只眼睛越瞪越大，越觉得好笑，便向前走了两步，说道：&ldo;小家伙，只管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rdo;幼春更怕，张口想说话，不料忘了人在水中，咕噜噜吐了几个泡泡，终于察觉不妥，赶紧出到水面，气喘吁吁尖声叫道：&ldo;别过来！&rdo;又因呛了嗓子，就大咳。

阿秀皱着眉，说道：&ldo;怎么了？难道你身上有金子？&rdo;见她咳嗽的厉害，就想过来替她捶一下。不料幼春怒道：&ldo;别过来……快出去，你快出去！&rdo;便探出手臂，用力把水泼出来，向着阿秀身上泼去。

阿秀一时躲避不及，被泼了一身，便略惊诧说道：&ldo;真个儿恼了？好好……&rdo;当下便不再动弹。幼春见他不动了，才略放松下来，阿秀见她在水里动也不动，便道：&ldo;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你手上的伤也未全好，别泡太久。&rdo;

幼春喘了一会，说道：&ldo;我……知道，你出去，我这就好了。&rdo;阿秀出了口气，见她如此拒人千里之外，有些气闷，便说道：&ldo;古怪的小家伙，这般怕羞做什么？&rdo;幼春抱着肩头抖了一下，阿秀目光一转，望见她手臂上有道疤痕，看来很是新鲜，不由一惊。幼春见他目光直愣愣地，便又愤怒地嚷道：&ldo;大人！你在看什么？&rdo;

阿秀皱着眉，竟迈步过来，幼春吓了一跳，然而不过是个浴桶而已，又能藏到哪里去，总不能钻个洞消失，急得快要哭出来，阿秀伸手入水，自水里将她的手臂捞上来，细细看了看，说道：&ldo;这伤哪里来的？&rdo;

幼春低着头，挣脱不了，幸好出水的只一只手臂，饶是如此，却吓得她整个人快要昏厥过去，阿秀见她不回答，便又问道：&ldo;这伤是怎么来的？&rdo;

幼春说道：&ldo;我跟你说你就出去么？&rdo;阿秀怔了怔，说道：&ldo;嗯。&rdo;幼春说道：&ldo;有个人爱吃酒，吃醉了就乱打家里人，我为护着，就吃了一刀，已经好了，不劳大人操心。&rdo;说着，身子微微发抖，如风吹落叶，冷的很般。

阿秀见她果然抗拒人，便缓缓松手，幼春缩回水里，说道：&ldo;你还不出去！&rdo;阿秀挑了挑眉，说道：&ldo;你说的那人是收养你的那家里人？&rdo;幼春说道：&ldo;大人！&rdo;仰头看向阿秀，水汽氤氲里，湿了的头发垂在肩头，有的便贴在脸上，发如乌玉面如白玉，双眼秋水盈盈，黑白分明，如画中人、天上仙，真真美的雌雄莫辨。

阿秀靠的近看的分明，见幼春如玉的脸上，被热水蒸的白里透红地，点点的也不知是水滴，汗滴，或者是……眼角却挂着星星泪光，抿着唇愤怒又略带倔强地望过来。

阿秀看了片刻，终于妥协，说道：&ldo;罢了，谁知道你这般多规矩，那我便出去等你好了。&rdo;说着，便转过身向外而去，一直到拐过屏风，出了帷幕，整个人才站住脚。

然而眼前虽离了那副景致，心底却仍旧牢牢记着，阿秀怔怔出了会儿神，想道：&ldo;这孩子还真是美的紧……可惜是个……&rdo;一声&ldo;可惜&rdo;不由自主冒出来，阿秀身子一抖，转念又想：&ldo;我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个？真真胡闹。&rdo;刹那很是汗颜羞愧，暗暗警示自己。

阿秀正在乱了心曲，听到里面幼春叫道：&ldo;大人你出去了么？&rdo;阿秀本不愿答，想想，还是哼道：&ldo;嗯！&rdo;幼春说道：&ldo;我怎地听不到？&rdo;阿秀说道：&ldo;我已出来了，你若不信，自出来看看便是。&rdo;

里面一阵不答，阿秀情不自禁屏息静气，竖起耳朵便听，听得里头水声哗啦啦响成一片，而后隐隐有重重喘息声透出来……阿秀略觉心跳，不敢再听，赶紧向外又走了几步，更离了那边。

阿秀自觉出到外面，便抬头看天色，一边儿静静运功调息，令心意宁静下来。

等了小一会儿，里面幼春才出来。阿秀回头一看，见她胡乱挽了个发髻在头上，又戴了那灰色抹额。身上却穿着一套小小的新衣裳，竟是黑色的，衬得肌肤越发白的惊人，那脖子上一截尤为明显，阿秀一看，顿时又是无语。

幼春的脸上红仍不退，低着头说道：&ldo;大人，我好了，大人有什么吩咐么？&rdo;阿秀想来想去，说道：&ldo;穿这么点儿，不冷么？&rdo;幼春说道：&ldo;已穿了不少。&rdo;阿秀伸手拉起她的手，翻了翻看，见那皓腕如玉，小小手腕细细的一截，好像略一用力便能折断一般，微怔之下，便把她的衣裳翻了翻，说道：&ldo;不成。&rdo;扭头便对旁边丫鬟说道：&ldo;去找一件他能穿的毛衣裳来，套在里面的。&rdo;那丫鬟急急答应，便去了。

幼春说道：&ldo;大人，不用的。&rdo;阿秀说道：&ldo;头发未干，冷么？&rdo;幼春摇头。阿秀皱眉，便对另个丫鬟说道：&ldo;取干净巾子来，再找两定适合他戴着的帽子。&rdo;眼光在幼春身上上下一扫，又说道：&ldo;靴子袜子，一并齐备了，都送到我书房里去。&rdo;那丫鬟也躬身行礼，急急忙忙去了。

幼春见他如此细心，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好呐呐说道：&ldo;多谢大人费心。&rdo;阿秀看了看她，说道：&ldo;跟我来。&rdo;幼春说道：&ldo;是。&rdo;阿秀便向前慢慢地望书房而去，身后脚步声浅浅地，却是幼春在跟着，阿秀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她一眼，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两人到了书房，幼春远远站着，问道：&ldo;大人叫我来做什么？&rdo;阿秀不理，只说道：&ldo;来人。&rdo;门口侍卫便行礼。阿秀打量幼春一眼，见她腰间勒着巾子，因是黑衣，那腰简直细的刺眼，一时心烦，便说道：&ldo;备两个暖炉，送来。&rdo;侍卫答应，立刻去了。幼春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心头只是忐忑。

42赐裘袍岂曰无衣

侍卫们匆忙去了，片刻果然就搬了两个暖炉进来，放在阿秀书桌旁边，一左一右。幼春呆呆看着，阿秀未曾出声，她便也只好也不做声。

侍卫们放好了，便问道：&ldo;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rdo;阿秀说道：&ldo;劳烦了，出去罢。&rdo;侍卫们便才又出去。这边上阿秀说道：&ldo;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这边。&rdo;幼春答应一声，终于迈步过来，阿秀似笑非笑看她，说道：&ldo;冷么？瞧这脸竟更白了些。&rdo;幼春说道：&ldo;不冷的，大人。&rdo;阿秀说道：&ldo;她们真真粗心，只拿了这衣裳来顶什么用？你竟也不会吱声的？倘若我不说，你倒要冻死了也不说一声么？&rdo;

幼春摇摇头，说道：&ldo;我自己也有夹袄……先前也……都这么穿的，不怎地冷。&rdo;

起先不习惯时候，是冷的要命，冷的哆嗦，几乎被那团冰寒窒息而死，慢慢地却习惯了，纵然是只穿两件薄薄单衣，也不觉得怎样，顶多就东跑跑西窜窜跺脚搓手的取暖罢了。

原来，并不是富贵人家怕冷，是以每每轻裘大衣的装饰裹束，而穷人就不怕冷，单衣夹袄就能过冬……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惯与不惯，熬不过的，便只能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