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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1页)

西方的心灵以其异常丰富的媒介‐‐文字、音调、色彩、图画透视、哲学体系、传说、哥特式主教堂的空间性、函数公式‐‐所表现的东西,也就是它的世界感,古代埃及的心灵(它与所有理论和学问的野心格格不入)几乎唯一地只直接借助石头的语言来加以表现。它不是围绕它的广延的形式、它的&ldo;空间&rdo;和它的&ldo;时间&rdo;来对措辞精雕细刻,它没有形成假设、数字体系和教理,而是在尼罗河的景观中默默无声地树起它的巨大象征。石头是无时间的既成物的伟大象征;空间和死亡似乎与它联系在一起。&ldo;在人们为活着的人建造之前&rdo;,巴霍芬在他的自传中说,&ldo;就已经在为死人而建造,甚至由于易腐烂的木结构对于活着的人所享有的时光来说已经足够了,因此对于死者的永久住所就需要地上坚固的石头。最古老的崇拜是与标记埋葬地点的石头联系在一起的,最古老的庙宇建筑是与墓地结构联系在一起的,艺术和装饰的起源是与墓穴装饰联系在一起的。象征已经在墓穴中创造了自身。对着墓穴方向的所思、所感和默默的祈祷,是不可用语言来表达的,而只能由预示性的象征来暗示,这象征就立在不变的墓穴这个长眠之地&rdo;。死人再也没有欲求。他们再也没有时间,而只有空间‐‐那是某种原地不动的东西(如果它确实是原地不动的话),是不会向着某个未来成熟起来的东西;因此,只有石头,只有持之以恒的石头,能表现死者是如何在活着的人的醒觉意识中映现出来的。浮士德式的心灵为了追随实体性的目标而寻求一种不朽,寻求与无穷空间的一种联姻,它在它的哥特式的飞升体系(我们可以指出,这与教会音乐中的&ldo;连续音&rdo;是同时代的)中放弃了石头,直到最后除了这种自我延展内有的深度和高度能量以外,没有什么是可见的。阿波罗式的心灵对死者施以火葬,看着它们形销肉蚀,因此,在它的文化的整个早期时代,还对石头建筑持排斥态度。埃及人的心灵认为自己在走向一条狭窄的、不可挽回的、预定的生命之路,直至最后来到死者的法官面前(&ldo;死者之书&rdo;,第125条)。这就是它的命运观。埃及人的生存是循着一个不变的方向的过客的生存,他的文化的整个形式语言就是将这一主题译解成可感知的东西。如同我们把无尽的空间看作是北方人的原始象征,把实体看作是古典人的原始象征一样,我们也可以把道路这个词看作是埃及人的原始象征最明显的表现。奇怪的是,而且对于西方思想来说几乎不可理解的是,埃及人所强调的广延中的一个要素是深度上的方向的要素。古王国时期的陵墓,尤其是第四王朝的宏伟的金字塔陵墓,所再现的并不是我们在清真寺和主教堂中所发现的那种有目的的空间组织,而是一种有节奏地安排的空间连续。神圣的道路从尼罗河边的入口建筑,经过甬道、大厅、拱形正堂、有柱廊的房间,越来越窄,直通向死者的居室,同样地,第五王朝的太阳神庙不是&ldo;建筑物&rdo;,而是由宏伟的砖石结构围合起来的一条道路。浮雕和绘画通常都是排成一行一行,其强烈的印象迫使观看者只能在一个确定的方向观看。新帝国时期由公羊和斯芬克斯像组成的小道也具有同样的目标。对于埃及人来说,支配着他的世界形式的深度经验是如此强调方向,以致他或多或少把空间理解成一个连续的实现过程。在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像对待距离这样得到严格的表现。人们必须移动,并且这样让自己成为一个生命的象征,以便能进入与象征主义的石头部分的关系。&ldo;道路&rdo;既意指着命运,又意指着第三向度。宏伟的墙体、浮雕、他所穿过的列柱廊,这些是&ldo;长度和宽度&rdo;;也就是说,仅仅是感官的知觉,而把它们延展到&ldo;世界&rdo;中的则是向前的生命。因而,埃及人体验空间,我们可以说,是在沿着其显著的要素的行进过程中,且是通过这一过程来体验;而在神庙的外面献祭牺牲品的希腊人就不会感受到神庙本身,我们的哥特世纪的人们则是在主教堂里祈祷,他们让自己沉浸在教堂里的静默的无限中。因此,这些埃及人的艺术必须把目标瞄准平面效果,而非其他,甚至在这一艺术运用立体手段的时候也是如此。在埃及人看来,国王陵墓上的金字塔必须是一个三角形,一个巨大的、富有表现力的平面,不论人们是从哪个方向走近它,这个平面都应把那&ldo;道路&rdo;切断,都应统率那里的景观。在他看来,内部通道和正堂的列柱,以及它们的昏暗的背景、它们的密集的排列、它们的铺张的装饰,整个地都显得像是垂直的画片,有节奏地伴随着僧侣们的行进。浮雕作品‐‐与古典世界完全相反‐‐谨慎地限制在一个平面上;在从第三王朝到第五王朝的发展过程中,它从一根手指那么厚减少到一张纸的厚度,最后完全沉没在平面中。以直线、垂直线、直角为主导,并且完全没有透视缩短,支持着两维的原则,直至把这一方向的深度经验孤离起来,使该深度经验最终与道路及其终点的墓穴相叠合。似这等的艺术,是不允许紧张的心灵对浮雕有任何的偏离的。

这不正是那种使我们可以设想我们所有的空间理论都能付诸于文字的最高贵的语言的一种表现吗?这不正是石头中的一种形而上学吗‐‐相较之下,康德的诉诸文字的形而上学就像是一种毫无助益的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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