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有那些非富即贵的客户,所以你们即便被举报,也没有挖出来这些事情,对吧。”男人说道。
“这个我不知道。”陈燕妮摇头道。
“说你知道的。”
“有个警察找到我,让我把这些事全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如果说了我还有我的孩子都会死。如果我不说的话,我们就能平平安安活下去。”
“所以也没有人追究你?”
“没有,我只是干活的,我们老板被抓了。”
“你总共介绍成功了多少对?赚了多少钱?”
“二百多对。每次成功介绍收费五万,我提成10,一共一百多万。”
“她们的资料你还有吗?”
“我放在了一个u盘里。”
“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以前的办公室里,窗台的花盆底下。”
李正天回忆了一下,没看见窗台上有花盆。
“你知不知道还有别人干这样的事?”
“不知道。”陈燕妮麻木地摇摇头。
“如果你知道你因为干了这种事,有一天要被活活烤死,死之前还要亲眼看着生病的孩子在家活活饿死,你还会这么做吗?”
“不会。”陈燕妮又麻木地摇摇头。
“你觉得你做错了吗?”男人问道。
陈燕妮忽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像复读机一样说道:“我们只是中介,没有强迫任何人。这些客户是她们一辈子也高攀不起的圈层。没有我们介绍这些客户给她们,她们就要去卖淫,还要让女儿去卖淫,甚至冻死饿死。我们是积德行善,救人危难。”
画面戛然而止。李正天打开下一个视频,是处决陈燕妮时的录像。他在陈燕妮被抛尸当天就看到了这个视频,尽管他也算见多识广,但还是无法接受像屠宰动物一样杀人。尤其陈燕妮也被折磨成一只没有思想、任人宰割、只会发出生理反应的动物,这让他很长一段时间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所以他立刻关掉了这个视频,然后点了支烟,打开下一个视频,视频中的女人正是奚莉莉。她同样被剃光了头发和眉毛,四肢绑在一起,脸朝上地吊在水池上面。池子里是乳白色的液体。
“我说!我什么都说!”奚莉莉在半空旋转着,撕心裂肺地喊道,“张珂是被高乔带着玩的!高乔就喜欢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他养了好多小女孩。张珂和他玩了几次,就对白静下手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管?”
“我不敢管,我怎么敢管他?”奚莉莉哭了起来,“那是我女儿,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他根本不听我的,随时都能把我赶走,我真的没有办法!而且……而且白静每天穿得那么风骚,不就是为了勾引他吗?她自己都不要脸,我为什么要管她?”
“你是说她主动勾引你丈夫?”
“对!没错!是她勾引我丈夫的!她就是个贱种,是个坏胚!”奚莉莉忽然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吼道,“她就是个讨债鬼!就因为她,我被白蒙那个窝囊废害了十年!没有她我早就过上现在的日子了!就算补偿我,她陪张珂睡睡觉又怎么了!我的人生这么美好,全都被她毁了!”
“你果然是从地狱逃出来的魔鬼。”一双手扒开了奚莉莉的嘴,把潜浮呼吸管塞到她嘴里,然后套上橡皮筋。
“回到地狱去吧。”
一阵铁索转动的声响,奚莉莉挣扎着沉入乳白色的液体中。
李正天关掉视频,在笔记本上写下高乔两个字,然后打开浏览器,搜索这个名字,第一条就是恒泰集团掌舵人高乔将在今晚出席企业家年会并为年度十大新晋企业家颁发奖杯。
他联想到陈燕妮口中非富即贵的客户,把这么大的案件隐瞒下来,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难道就是这个高乔吗?高乔是企业家协会的名誉副主席,郭博英是企业家协会的座上宾,他们相熟也是正常的。
他感觉自己正在拨开乌云,于是打开一个pdf文件,是快乐同城网的会员线下活动登记表复印件,里面有详细信息。李正天看着复印件里的女人照片,想起她也是包皮匠案的受害者。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杀掉这里面所有的女人,那么他们才完成了120。李正天觉得脊背发凉,就算他们已经知道了苏哲就是另一个凶手,组织全网通缉,在他们真正抓到人之前,苏哲也有足够时间再杀一两个人了。
姑且认为这些女人都是有罪的,那也要交由法律来审判,而不是让这个变态杀手来充当法官。但是他很可能已经在行动了,想到这里,李正天疲惫的肾上腺又开始分泌激素。
他又把天台捡到的u盘插进电脑,重听一遍苏哲和包皮匠的对话。他叼着烟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东边的夜幕下缘已经浮现出鱼肚白。他看着玻璃中邋遢而疲惫的中年人,他还以为是心里住着那个强壮勇猛的青年呢。那个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下场了,偷偷摸摸换上了这么个招人讨厌的中年人继续扮演自己。
他苦笑一下,觉得偷偷摸摸还挺符合他现在的状态,畏手畏脚、沉默寡言,投鼠忌器、患得患失。所以有时候他甚至会羡慕展杰,年轻真好,有什么办法能再换回从前那个少年呢?
忽然之间,他发现了自己逻辑里有一个死角。这个死角几乎把他拖入败局,好在最后时刻被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