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这话音便知是安王元信来了,循声儿望去,多少都吃了一惊——安王口中的“我们”并非他和等闲人士,走在他头里的分明是一身常服的太子殿下!
德琳在看清来的是他们两兄弟时便欲敛束眸光不复多看,谁知闪目之间却觉着异样,再一凝神,果见还有一袅娜的女子身影被宫娥簇拥着随在他们身后,略加辨认,想起是在东宫夜宴时有过一面之缘的木槿郡主!
不解这三人为何会结伴而来,眸底余光却清晰地觉出正有别有用心的眼在上下审视着自个儿,德琳心以为自个儿知道那是谁的眼光,顿时心中生恶,不肯让他就这么为所欲为,偏循着那视线直望回去,触目却是安王的笑脸,不觉因意外而怔住。元信也不意自家的小动作被她抓个正着,又是吃惊又是尴尬,脸上神色好看得紧,不过只是一瞬间,转眼他便若无其事了,一本正经地对德琳点头致意,唯有笑容是近乎于开怀的了。
德琳被他笑得心生狐疑,却不好问得,看周围人都在行礼,便跟着蹲身,口中只道“见过太子殿下、安王殿下!”
太子元成对这一幕似毫无所觉,只对众人道“免礼”,并未单去看哪一个人,似是无意中瞥往德琳的视线也因她正低头行礼而就那么滑了过去,等众人都直起身来才往一旁让了让,对骆清远似笑非笑地道,“清远,你看本王把谁给你带来了?”
骆清远显然并未料到会在此见到木槿郡主,直到木槿郡主含羞带怯地上前向他问好才平复了愕然之态,略嫌僵硬地先给她回了礼,面容平板地去问元成,“殿下,清远不知……”
“是母后的好意,”元成似已料到他要问什么,“裕王府荒置多年,木槿回京前不过是简单清扫,勉强能住人而已,让她一个女孩儿独自住在那里,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清远就算有心,你们毕竟是未婚夫妻的身份,也不便随时看顾,因而母后传命,要木槿从今日起搬到宫里来住,日常也好和乐平、寿昌她们做个伴。怎么了,清远?你怎么还发呆、不是喜极忘形了吧?”
“殿下取笑了!”骆清远的面容还是平板,眼眸却一迳深邃幽暗下去,“清远只是太过意外!”直视着元成即将展开笑意的俊颜,他声音清冷,“殿下,诸位小姐在场,清远汗颜说及私事,不知可否请殿下移步说话?”
元成扬眉,目光和骆清远的碰在一处,无人看出那宛如短兵相接,更遑论看清其中的攻防转换,“清远说的是,是本王孟浪了。”他痛快地向清远致歉,不光未露出丝毫狼狈,反让人觉着他有股坦坦荡荡的君子之风,“稍等,我先把郡主安排妥当。”他含笑。
德琳在他转头的时候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却已无从回避——元成先她一步截住了她的眸光,就那么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杜教习,能否请你代为照应木槿郡主?”
他用的是问询的口吻,态度也极是谦和有礼,德琳却隐隐觉得他已算好了她会如何作答,一旦她要推辞,他必有现成的话等着她——这令她又忍不住要冷笑了:明明都是他掌握之中的事了,又何苦还来这样的做作?“谨遵太子之命!”她蹲身垂首,是一个身为教习的在太子面前应有的礼数。
元成的眼从问话之始就未离开过她,见她如此,哑然,却只是薄唇微抿,偏过头去叫木槿,口气和煦,“木槿,你不是早想结识杜教习的吗?过来吧,往后都在宫里住着,你们正可以多亲近亲近了!”
有些拘谨地立于一旁的木槿闻言脸上浮现些红晕,可还是向前两步,抬起一双柔顺的眼睛娇怯怯地望着德琳,细声,“杜姐姐,劳烦你了。”说着就要行礼。
德琳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自己就势对她行下礼去,“郡主您言重了。请叫我德琳就好。”能觉出殿中的三个男子都在看她俩,可她实在想不出要怎么对他们,索性自顾把燕云秋和韩颖引见给木槿。两女也都按制行礼见过了,这时才听骆清远出声,“三位教习请先自行揣摩我刚刚儿的手法,我……去去就回。”
“是,骆大人。”德琳和燕、韩两位一起躬身答应。眼看着元成和骆清远一前一后出殿,木槿面上露出些惶然,安王元信看看门口,又看看诸女,看样子是拿不定主意留下来好还是跟出去好,燕、韩两位则回了各自的案后,尚不时偷眼看看他又看看木槿,再看看德琳,不掩探究之色,德琳只装作没看到,对心神不定的那一对男女道,“殿下,郡主,不知可有兴致来看看我们练习?”
“好啊!”元信痛快答应,都举步往德琳这儿来了忽像想起什么了,诡异一笑,拧身去了骆清远的案后坐了,结果把个木槿郡主“晾”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德琳看着站在地中间儿有些手足无措的人,有心要装作未见,却已生出不忍,略迟疑,还是温声相唤,“郡主,请过来坐吧!”她的人本已坐下了,这时又重新起来,伸手延请木槿。
她这一伸手倒及时解了木槿的尴尬,微红着脸儿跟她过来落了座,低声道谢。德琳从前也跟一些亲王家的小姐有来往,她们待她虽都极有礼,却无一个如木槿这般几乎到了谦恭地步的,德琳被她带累得也不知如何应对才算妥当,可既把人请过来了,总不能把她撇在一旁呆坐,德琳一边怪自个儿心肠不够硬招揽了差事上身,一边还是借着整理案上的什物对木槿笑道,“郡主也喜好茶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