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东远回头看着斜后方的端午,笑道:“端午,你妈妈跟你说要去哪儿没?”
“没有。”
端午低着头把大包包搁在腿上。
“是这样,你记得你周伯伯吧?上回他来家里做客,带着他家小周末,小周末把你写好的作业撕了。”
“哦,记得。”
小孩儿耐心地一条一条把她的英语和数学卷子撕成个门帘儿,她愤怒地要把小孩儿推出去,吓得小孩儿坐地上哇哇地哭。当然,跟四岁大的小孩儿过不去这毛病端曼曼是不会惯她的,周伯伯一家刚走,端曼曼就取消了她当天的晚饭。
聂东远继续道:“你周伯伯的大儿子周衡前不久被查出脑瘤,良性的,上个月月底做了手术……哎,就是人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清醒,昏昏沉沉的。”
端午再“哦”一声,也不知道该接句什么。
“手术刚做完那时候我跟你哥去医院看过,主刀医生说手术挺成功的,当时只以为醒了就没事儿了……你跟你妈妈也去看看,两家从你曾爷爷那辈儿开始走动,关系一直特别好。”
端曼曼听得不耐烦:“你跟个糊涂蛋有什么好解释的?”
聂东远很无奈:“昨天的事儿翻篇儿啊,你这脾气有点过了,她不过就是想用个手机,你不给就不给,阴阳怪气的。”
端曼曼这才作罢。
端午这次倒没有生气。端曼曼是刀子嘴豆腐心——当然,在不允许她用手机这一点不是——她刚刚还惦记着端午两顿没吃,替她带了肉夹馍果腹。
聂东远赶紧把话题拉回到周伯伯家的周衡那里去。
“打小就特别有主意,要学计算机,而且就要在国内学,老周把出国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他倒好,全给推了,把老周急的……要毕业了,老周想着他总要服软,结果人家大三就跟两个同学在外面弄了个科技公司。老周那时跟我说那也就是个卖游戏的壳子,一直不放在眼里,结果,也是赶上好时候了,就这个卖游戏的壳子,四年后业界排名第二……”
一家三口来到医院正赶上周衡的妈妈秦徽茵正在跟周衡说话。
周衡看着床尾,眼睛黑沉沉的像是尘封经年的珠玉;他的病服袖子卷至中段,露出的手臂是生活中很难见到的漂亮瓷白色;长指微微内扣搁在床边。
周末趴在他身边睡得打呼。
秦徽茵看到聂东远一家起身打招呼,端曼曼立刻紧走几步,两个人首次见面隔着宽阔的病床站着叙叙说着客气话。
“宽阔”的意思是大澳医院贵宾病房的病床尺寸是普通病床的两点五到三倍。比端午房间的床都要大一圈儿,而端午房间那张床已经大到足够她跟李一诺在上面人来疯地打滚儿了。
聂东远跟周衡的爸爸周成川打完招呼把端午轻轻推出去,让她跟病床上的青年打招呼,端午看着床上显然意识不清的青年,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也根本不觉得她说的话他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