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黎唯哲站在庄景玉的身後,手指温柔,一根一根,开始往蛋糕上插起蜡烛来。他的动作很小心,眉目神情,甚至近乎於虔诚。蛋糕上偶尔因为外力而不小心流淌化开的浅紫色奶油,恰似黎唯哲此刻心底,那一片满满四溢的柔软深情。
点上蜡烛,黎唯哲大手一扬乱乱揉了把庄景玉原本整齐的黑发,薄薄的嘴唇仍旧贴在对方小巧冰凉的耳垂边,一开一合,轻声说道:&ldo;……来,许个愿吧。&rdo;
庄景玉茫然不知该许什麽。
他没有这样的经验。
垂下眼睛怔怔望著,那二十一根正温暖燃烧著,并且被黎唯哲特意摆成了桃心形状的蜡烛们,庄景玉犹豫了一下,略显局促地开口:&ldo;诶?吃、吃这个以前……原来还是要……许、许愿……的吗?&rdo;
【吃生日蛋糕以前原来还是要许愿的吗?】
这是一个多土多傻气的白痴问题啊。这是得一个多土多傻气的白痴家夥,才能问得出口的白痴问题啊。
──如果是以前的黎唯哲,以及现在的任何人,都应该会像上面那样想没错。
然而此时此刻这里没有别的任何人,而只有他们;并且黎唯哲也已经不再有同於,以前的那个混蛋恶魔。
他听见庄景玉这麽问,什麽嘲笑讽刺的话都说不出来,而只感觉到一片,满满当当的心疼。
当然黎唯哲很知道,在这个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的冷酷世界里,像庄景玉这样穷困潦倒,一无所知,或许终其一生的奋斗拼搏,到头来也只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寒酸小人物,实在是有太多太多,无论哪里都不缺庄景玉这一个……
但是黎唯哲没有办法忍受,竟然会是他所喜欢的人,曾经陷入并且习惯,这样与生俱来,命中注定的,苦难。
就算庄景玉现在遇到了自己,而自己当然绝不会再允许这样的苦难陪伴著他剩下的人生如影随形;可是在那一段自己未曾出现的岁月光阴里,苦难的烙印,以及那一份忍耐苦难的韧性,却已经深深刻进了庄景玉挺直的脊梁,与沈默的骨血里。
其他任何人若是能够做到这样,黎唯哲都可以毫不吝啬地对其表示钦佩赞扬;唯独庄景玉,黎唯哲却希望,他永远,永远,都不要有机会,去学会这份坚强。
有他在,庄景玉什麽,都不需要自己扛。
因为他喜欢他;因为他是他这一生,第一次,唯一一次,并且也是最後一次,真正,并且深深,喜欢上的人。
虽然黎唯哲至今为止也没能想通其原因,但是原因之於爱情,之於他来讲,从来都不重要。黎唯哲是一个从来都只看重结局的人。尤其这一次,他不仅要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而且,他还要享受一个完美的过程。
轻轻拨开一缕从庄景玉额际斜斜低垂下来的发梢,黎唯哲眉目温柔地往两旁一展,微微笑了笑:&ldo;是啊……要许愿。&rdo;
沈默几秒,他声音渐低,又道:&ldo;如果恨我,想要诅咒我,那麽趁这个机会,应该是最灵验,最好的。&rdo;
庄景玉一听也忽然笑了。他的耳根微红,嘴巴一抿,竟开始结结巴巴地争辩起来:&ldo;你……你怎麽可以把我想得这麽坏……我、我麽可能会做,这、这种事情呢……&rdo;
顿了顿,双手不自觉地往下移开,紧紧绞住衣摆,指节因用力而青白泛滥得厉害:&ldo;……更、更何况是……这麽……美好的时刻呢?&rdo;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的确是在笑著的。然而当薄薄的眼睑一眨,长长密密的睫毛柔软覆盖下来的瞬间,一滴晶莹透亮的水珠以令人惊叹的速度温柔坠落,转眼,蛋糕上一只蜡烛的火光,便就此暗淡熄灭。
生活的苦难并没有折弯他的脊梁,强加的冤屈也并不能使他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甚至是楚回的欺骗与背叛,虽令他感到万分折磨,痛苦不堪,但毕竟,也没能逼得他走上末路和绝望……
曾经有过那麽那麽多的痛和累,酸与苦,但他,却都没有哭。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呢。
他竟然被黎唯哲,或许只是因了玩弄之心而随手施舍的那一点点浪漫善意,就恍惚落下了,多年不见的陌生泪珠。
是他变软弱了,还是黎唯哲,变得更加强大了。
&ldo;……许不出来吗?&rdo;
良久,那个变强大的人在庄景玉身後轻轻开口。但听语气,倒仿佛并未有不耐烦。
&ldo;呵呵,也对,你这麽好,一定说不出口什麽恶毒的诅咒,也许不出来什麽恶毒的愿望,&rdo;黎唯哲说著低低一笑,倾身吻了吻庄景玉渐有暖意升腾的左侧脸庞(或许有意无意,是在吮去那一行触目惊心的冰凉泪痕),温柔建议道,&ldo;这样吧,让我来给你讲几个例子,当做参考,好不好?&rdo;
庄景玉因为刚才落了泪,所以现在很有几分不好意思。更因为黎唯哲的吻而觉得愈发局促难安,便整个儿将脸别向了右侧去,对於黎唯哲的建议,不同意也不否认,只
继续坚定地奉行沈默是金。
黎唯哲见状笑了,想了想,开始一句一句慢吞吞地讲出,他的&ldo;诅咒愿望&rdo;来:
&ldo;嗯,首先,第一个,希望黎唯哲永远受到良心的谴责,一生一世,受尽折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