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乾宁帝撂下手中的折子,抬眼看过来。“近日身体如何,夜里还会心悸吗?”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这几日睡眠尚可,身体也无恙。”萧临慢条斯理道,“不知父皇今日叫儿臣了来,所为何事?”
“朕听说,你这几日时常留宿云南王府,与阿正一起喝酒?”乾宁帝语气平平地问,目光却有几分犀利。
萧临点头:“是。”
乾宁帝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片刻后才幽幽道:“阿临,当年你皇祖父子嗣众多,兄弟相争的景况如何,你是亲眼见到的。朕这些年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诞下皇子,便是不愿你再步当年的后尘。朕知道,你小时候与阿正十分亲近,但你与他都已不是当年的你们。”
“他是为了抢夺皇位而来,你对他仁慈,他会对你仁慈吗?”乾宁帝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沉了几分,“不要妇人之仁!想想你皇伯父,那就是妇人之仁的下场!”
萧临一直平静的神色,终于起了一丝微澜。他垂眸,缓缓道:“父皇放心,儿臣心中有分寸。”
乾宁帝嗯了一声,向后靠回去,态度松了几分:“嘉宥那孩子一根筋,今日又来求朕,非要娶那个失节的女人为妻,你怎么看?”
“父皇心中应当已有决断。”萧临想了想,道:“姜家那位姑娘,身份配不上嘉宥倒是其次,那日阿正的态度您也看到了,若是纵容嘉宥的一时冲动,一则无法与郡王交代,二则阿正那里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当下稳住他才是要紧。”
“跟朕想到一块去了。这事便暂且搁着吧。”乾宁帝阴恻恻道,“朕还真是小瞧了那个女人,看着文文弱弱,也不是省油的灯。”
皇宫里发生的一切,姜艾半分不知,却恰巧正为此事而烦恼。
那日她的话,大概是真的惹怒了黑熊,夜里窗户再也没被敲响过。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失落与庆幸哪个更多一些,总归并未因此轻松一分。
萧嘉宥依然日日来姜府,他的手臂慢慢好了,曾经的崩溃和暴躁也渐渐沉淀下来。他话少了,执拗却深了。
沈氏也不免因他的执着心生触动,这日与女儿一起散步时,便开口劝了一句:“艾艾,既然嘉宥对你一往情深,不介意那些事情,你也放下吧,那并非你的错,不要拿别人做的恶惩罚自己。”
姜艾笑了笑:“娘,我并不是惩罚自己,那件事我已经放下了。”
“那便好,”沈氏松了口气,慈爱地抚摸着她的手背,“嘉宥虽然性子有些软弱,对你却是真心实意,你若能重新接受他,以后有个人替我们照顾你,我和你爹也就安心了。”
姜艾摇头:“娘,我跟嘉宥已经不可能了。”
沈氏一怔:“你不是已经放下……?”
姜艾不知该如何跟母亲解释。
她与嘉宥之间的阻碍,不是失去的所谓贞洁,而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人。嘉宥对她情深义重,曾为她而死,她却辜负了他一腔深情。姜艾无法违背心意嫁给他,也不能不顾他的感受,与他视之为仇人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