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秋不断被发派干活带小孩子,忙的脚不沾地,似乎也没功夫体会伤春悲秋,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他被家里人看出来,顾忌自己过不好节。好在他的活儿都是在外面跑的,多数也跟孩子们呆在一起,不用一直伪装情绪。
只是偶尔在等着店主结账,看着小朋友玩耍,一个人静下来呆着的那一瞬间,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想到那个人。
想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想象他的笑容,他的语气,他身上的气味。想象如果他现在站在自己旁边是在做什么,会不会突然转头过来和自己说话这些想象总会被小孩子们的惊叫和随后来的琐事打断。
那个人的身影和关于他的幻想也被分割的一片一片的。
定秋没有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反而因为深陷再也得不到又不发放手的泥沼而感到痛苦,时长因为回想到深处就会觉得呼不上气来。
夜晚尤是。
这个院子低处一个僻静的乡村,风很静,星星很亮,月光很柔和。但他闭上眼睛却睡不着觉,反反复复的换着姿势,企图把自己从某种臆想当中拉扯出来。
偶尔半夜梦惊醒来,定秋都会不由自主蜷缩起身体,想要躲避这种伤害,但是却因为放弃不了幻想中的美好反而被越勒越紧
他不得不起身来回走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因此也在无意中注意到他房间斜对面不近的距离,那个总是亮着明晃晃灯光的套房。
那个房间的窗帘拉的很严,他偶尔能看到有一个人影出现在窗边,有时是侧影,有是是正面或者背面的影子,仿佛在透过窗帘凝视什么,但从不拉开那扇薄薄的轻轻飘动的帘子。
那里真的有人住着吗?几次看到这个特殊时刻亮着的灯光,定秋也不由自主上了心。他从来看到谁白天从这个房间出来或者回到这里。
每逢他惊醒,这光总是远远的在的。但是天色一亮,那里的光源就消失了。
梁斯说是个远房亲戚的儿子,好吃懒做又喜欢通宵打游戏。因为在学校里打架被警告被停学,正好回来见见爷爷,不用管他。
原来是个小孩子定秋和妈妈是后入梁家的,很多亲戚不认识不知道。这种情况以他的身份自然也很难去说教什么,索性晚上拉好窗帘,再也不去关注。
只是他实在熬不住良心责问,又看他熬了几个打通宵之后实在忍不住去敲了人家的门,在门口叮嘱他不要经常通宵,如果睡的不舒服可以找梁斯重新安排,空房间还有。
房间里悄无声息,仿佛无人在住。
但是当天晚上那个房间却没有再亮起来,第二天也是,之后的每天都是。
好奇怪的人。
过寿前的最后一天下午,定秋带着一群小朋友在院子里布置花灯。小灯由他缠绕在树上,大灯由小孩子们挂在枝桠低处。院子里的树大多刚发小芽,有几棵甚至还光秃秃的,定秋每一棵树都爬到最高处去缠绕,开了灯之后果然灯光均匀,处处有暖光。
院子里看到的大人们忍不住赞叹他这灯挂的漂亮。小孩子们都跟着乱闹乱叫,哇哇哇个不停。
定秋有些腼腆,也不回应什么,又拔下灯源来挂在高处,免的被小朋友拿去瞎玩。
只有门厅前一棵很大的玉兰树让他犯难,这棵树开花很早,粉白色的大花挂满枝头,每一个枝桠都挂的饱满,或者闭合着的,或者半开盛开着的,开的热烈非常。
他缠灯怕花落,不缠灯又怕晚上黑的突兀
定秋站在树下思考时,头发上被一个东西掠了一下,他还以为是枝桠,摸了摸才发觉是一瓣很大的勺状花瓣,还嫩嫩的就掉下来了。
他顺着树枝看上去,才发觉这棵树就在那个“问题少年”的房间下面。此时那张平常紧闭的窗户大开两扇,窗帘被风吹的鼓鼓的飘出窗外,拂的近处的枝桠带着花朵一颤一颤的。
窗边并没有人,只是窗台外边不知什么时候摆出一对小小的台灯,应当是很久之前办婚俗留下的,灯罩上还写着“囍”字。台灯线隐没在窗子后面。
风声树叶声好像停了,小孩的喧闹声也停了,一起都停了,只有花香还在若有若无的蔓延。
“定秋,定秋!”
梁斯见定秋站在树底下发呆不动,喊了他两声,轻轻一脚踢开缠着他抱他大腿的几个小孩:“去去去,别在这打扰干活,树上的线看到没有,都不准动!谁动了晚上就不给吃蛋糕,还得挨一顿好打!”
“知道啦——”
定秋这才回过神来,跟着梁斯一步一回头离开树下。
“哥我好像出现幻觉了”他低声喃喃。
“啥?”梁斯听见了也装没听见。
“没事。”定秋觉得自己有些荒唐,闭口不再言语,匆匆按照他哥的嘱咐去做新的事情了。太阳落山之前就要摆宴,厨房里缺人打下手。
他没看见背后的梁斯几乎是在他转身时立刻变了脸色,甚至还小声恨恨骂了一句:“妈的狐狸。”
太阳将垂未垂时终于开了宴。
梁家老爷子被庄重的请上主做。这几天他也还像往常一样背着手到处转悠,到处指点。他不是哥古板的老头子,并不觉得别人为他筹备这个事情有什么好值得藏来藏去的,看着大家都听取他的建议摆弄那些装饰的小玩意,他就开心了满足了,再到村子里面逛一圈,和村里的其他老人们吐槽自己这些儿子孙子辈搞这些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