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眼下跌在书房外头,沈峦自然猜得出,她应是听到方才书房内的谈话。
沈峦想,祁祯那样不顾惜玲珑的安排,和他口中那伤人万分的言语,自己这小女儿,如何能受的住啊?
如此想着,再见玲珑掌心血色,自是难免喉头微涩。
沈峦心头轻叹,将视线从玲珑掌心移开,又落在玲珑眉眼。
玲珑上次去宁安侯府时,其实并未过去多久时日,可这样短短的一段时日,玲珑的眉眼却变化了太多太多。
沈峦如今再瞧见她眉眼,竟觉眼眶微酸。
实在是变化太大了。
沈峦记得自己这小女儿,最是爱笑,眉眼间无论何时都明媚至极。
可眼下,他无法从玲珑身上瞧出半分明媚笑意。
若是祁祯当真铁了心要如他话中所言那般,要玲珑此生困于深宫,不见天日,沈峦不敢想象,到那时,他这个小女儿,会在深宫之中,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沈峦喉头酸涩,轻声唤了声:“玲珑……”
玲珑在祁祯怀中听的沈峦这声轻唤,抬眼望了过去。
她眼眶红红,积着水意,却未曾落泪,只是嗓音哑哑着,应了沈峦。
唤了声:“爹爹。”
玲珑的眼睛,最像她的母亲,她打小爱哭,每每惹事时,但凡掉几滴泪,沈峦便不舍得罚她。
那时沈峦总想着,若是这小女儿往后长大了,也这般爱哭,怕是夫家指不定要被她泪水淹了去。
玲珑少时,沈峦也常盼着,哪一日这小娘子长大了,能不爱掉泪珠儿了便好了。
可如今瞧着玲珑这明明难受痛苦至极,却始终忍着不肯将泪落下的模样,沈峦心中情绪却分外复杂。
到底是最为愧对的女儿,到底是一心盼着她喜乐平安的小闺女,即便沈峦这个父亲再如何负心薄幸,总也会心疼女儿。
沈峦心头酸涩,想着祁祯的言语,攥了攥手掌,终是开口道:“殿下,若真依您所言,日后您身边不会有玲珑立足之地的,既是殿下心意已决,玲珑注定无名无份,不如就让臣将小女带回家中照料。臣家中不会养不起一个小娘子,臣也不会为玲珑另择郎君。”
沈峦想着,祁祯既是连个妾的名份都不肯给玲珑,想必也算不得喜欢,不肯放人,大抵只是为着他的颜面,不欲让东宫的女人日后另嫁罢了。
既是如此,他不为玲珑另选夫婿就是,宁安侯府再如何,总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小娘子。
可沈峦这番话落,抱着玲珑的祁祯身子猛地一僵,落在沈峦身上的眸光也阴翳冷寒。
“宁安侯慎言。”祁祯话音极寒。
不待沈峦回话,便紧接着吩咐下人道,“送侯爷回去。”
这句话落,祁祯便抱着玲珑,回身往正房去了。
他脚步疾疾,沈峦有心拦他,口中唤着“殿下……”,往祁祯这边追了两步,还欲再劝。
可他不过刚一抬步开口,东宫的奴才便上前拦了他。
“侯爷停步,殿下既有吩咐,侯爷还是照办的好,莫要触怒了殿下。”
玲珑被祁祯抱在怀中,回首望向沈峦,只觉满心的无助。
原来,即便是爹爹开口了,也无法改变什么。
是啊,从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宁安侯纵使有心为女儿做些什么,又如何能拗的过祁祯呢?
何况,他即便有心为女儿做些什么,也绝越不过他对祁祯的忠心,对侯府荣华的看重。
祁祯铁了心要做的事,也容不得沈峦置喙。
撇下身后的沈峦和院落里的这些奴才,祁祯脚步疾疾,很快便迈入了主院门槛。
沈峦的身影也消逝在玲珑眼前,玲珑瞧着自己掌心的血色,眸光空洞黯淡。
玲珑想不明白,祁祯为什么不肯放了她,又为什么偏要如此折辱她。
他明明不喜欢她,一别两宽,各自生欢不好吗?为什么他偏要将她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