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晚宴到戌时才结束,沈落枝随着南康王离开时,南康王有些微醺了。
他方才跟朝中一些大臣们推杯换盏,彼此交换了不少信息,比如今年后宫又进了什么谁家的新人,太子年仅十岁便杀性初现,东倭最近似乎有点别的动静,朝中又有了什么新政,陛下似乎是想裁官,最近谁谁家的世子爷又闯了什么祸事,一大堆事情堆在一起,一针一线一笔一画,构成了一个蒸蒸日上,光鲜亮丽的大奉。
外人瞧着这大奉哪里都好,但是只有身处在其中,才能看见这繁华盛世下的步步杀机。
乱世里的杀机是刀,盛世里的杀机是笔,身在官场,大部分时候都身不由己。
南康王今日喝得微醺,格外想他的王妃。
因着宴会已经结束,南康王便以为此间事了了——他压根不知道耶律枭是直奔他家女儿来的,还以为他混过一劫,所以格外轻松,便想跑出去找南康王妃。
回府的时候,他叫沈落枝一个人回府去休息,他独自一人去寻南康王妃了。
南康王与南康王妃感情甚好,成婚数十年,从未分开过,反正自沈落枝知事起,南康王与南康王妃便一直是腻在一起的,他们就像是彼此的手和脚,一旦分离开了,就做什么都不舒坦。
沈落枝早已习惯,也不怎的当回事,只自己回了南康王府。
她回王府后,沐浴更衣,将柔顺如绸缎的墨发吹干后,便往床榻间一倒。
今日这一趟走下来,累的她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才刚满心懒怠的往床边一蹭,便惊觉床上有人。
她反应慢了些,在意识到有人的时候,床榻间的人掀开被子一翻身,直接将她抱到了怀里!
沈落枝只觉得天旋地转了一瞬,她便从柔软的床榻间飞起来,趴到了一个男子宽阔的胸膛间,炽热的温度直接蒸烧上她的脸。
房屋内一片昏暗。
不速之客脱下了那一身西褂,只穿着一个红肚兜,红色丝绸,蜜色皮肤,两种颜色交映间,他一脸坦然的躺在她的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被褥都被他的体温蒸的滚热。
又搞这一套。
沈落枝被热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看不了耶律枭现在的眼,在半夜的昏暗床榻间,如同狼一样绿油油的,幽深的盯着她看,他不曾动作,只安静地躺在哪里,但沈落枝却觉得,他好像已经将她给摸遍了。
昔日在金乌城的一些记忆瞬间窜回脑海,沈落枝人都要上不过气儿来了,她缓慢的倒在耶律枭的身上,白白软软的脸蛋贴在耶律枭滚热坚硬的肩膀上,声音都紧绷的发颤,她问:“你怎么过来了,可有人瞧见?”
“没有。”耶律枭的手轻柔的抚摸过她的绸发,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间,声线暗哑道:“我很想你。”
他知道他不能任由心意去找沈落枝,也不能在人前表现得与沈落枝有什么旧情,京城不是西疆,像是围城抢人这种事,在京城根本不会发生。
他早已熟知大奉的各种条条框框,在西疆中,裴兰烬与邢燕寻想污蔑沈落枝清白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所以他悄无声息的来了。
“顺德帝没派人看着你?”沈落枝问。
“派了一些。”耶律枭道:“但他们跟不上我。”
耶律枭原先住在皇城中,所以出不来,皇城内有护城河。
但今夜之后,耶律枭与顺德帝提出要住在鸿胪寺附近的驿站里,便没人能拦得住他了。
京中有专门为外邦来客修建的驿站,供每年来访的大奉外来客居住。
耶律枭是在西疆中长大的,那样广袤无垠,没有方向的沙土里,他都能精准的找到容身之所,何况是这处处都是人,处处都是屋瓦的京城呢?
那些暗处的人根本就没发现他,就连南康王府的人都没发现——若是叫南康王知道了,怕是要暴跳如雷。
沈落枝一想到那个画面,便歪在他肩膀上低笑出声。
她本就生的美,只穿着素色中衣时,便如月光般素净,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朵绵软的云,耶律枭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
想亲亲她的脸。
沈落枝没躲,反而在耶律枭看过来的时候迎起了脸。
他们俩贴得极近,耶律枭要醉死在这一片月光里了,他想,从西疆到京城来,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亲手揽明月入怀。
彼时正是夏夜,两个许久未见的人贴在一起讲话,讲一讲来时路上的云,讲一讲天上飞过的鹰,讲一讲皇宫檐下的鸟,讲一讲路过街巷时路上趴着的猫。
他们有无数的话要说,只要和对方一贴上,便忍不住将自己路上瞧见的东西,发生的事情,都一件一件的说出来。
耶律枭说的多是西疆小城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