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闻言,不仅不恼,反而依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轻笑:“公主亲自为扶苏夹的菜,扶苏怎么会推拒呢?”
扶苏的回答,是在燕蒹葭预料范围之内的,毕竟他方才提及的遇刺之事,正是表明了他想证实心中所惑。相处这些时日,燕蒹葭也算是领悟到了扶苏的性子。
这个人,旁的破绽没有,但唯独……太过偏执。他想做的,想知道的,不择手段都会达到目的,可惜燕蒹葭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所以他的机会,只此一次。倘若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便再没有法子让她开口回答了。
那一头,扶苏已然轻巧的将燕蒹葭给他夹的肉送进嘴里。单看那股云淡风轻的优雅,没有人瞧得出来这是一个吃不得辣的人。
心下有几分想笑,燕蒹葭面上却是一副期待的模样,问:“国师觉得,这味儿可是不错?”
“不错。”扶苏神色平静,眼底笑意如初道:“这……咳咳。”
话还没有说完,扶苏便忍不住轻咳了起来。原本白皙的俊颜也渐渐染上几抹红霞,一时间竟是好看的过分。
只是,燕蒹葭的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脸上,而是在他的咳嗽上。她莞尔笑着,似乎在奚落他被自己作弄。
这吃食的辣本就呛人,扶苏又是吃不得辣,她故意引他说话,就是要他被辣呛个彻底。
“国师喝点酒,喝点酒就好了。”燕蒹葭伸手去,将杯盏递到他的面前:“从前本公主第一次吃辣,也是与国师一样。”
扶苏这一次,倒是来不及开口说话便将酒一饮而尽。果然,喝了酒之后,喉头呛人的感觉顿时轻减了许多。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燕蒹葭眸底划过阴恻恻的恶意,转瞬即逝。
“公主既是捉弄了扶苏,可算解气一些?”扶苏很快平静下来,笑着问道。
“算是解气了。”燕蒹葭冷声道:“只是下一次,国师可莫要这般自证揣测,本公主一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扶苏的确将她的心思摸得极为透彻,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透彻,让她有种被扒光了任由他赏玩的感觉。
扶苏今日前来,或许并不是单纯的寂寥,而是……示威。
他在激怒燕蒹葭,若有若无的激怒着她,这是擅长攻心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挑起她的胜负欲,而后一次又一次拆穿、继而再开始去打压,直至最后让人彻底臣服,让人彻底不敢与之挑衅!
“是扶苏僭越了。”他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看不出丝毫赔罪之意:“只不过,公主此次遇袭……”
“本公主有些倦怠,怕是不胜酒力。”然而,这一次,燕蒹葭还是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她扶额起身,整个人晃荡起来,似乎走不稳路。
前后脚不过一瞬间的事情,方才她还言笑从容,这会儿竟是醉了酒的模样,明摆着不想回答扶苏的话。
扶苏见此,不动声色起身,眉眼弯弯:“既然如此,扶苏就先告辞了。”
奇怪。
和预料中的不一样,扶苏竟是没有炸毛。难不成……她揣测错了?
挥散心中的想法,燕蒹葭点了点头,与扶苏道了声别,便任由着西遇搀扶着入了屋中。
鹅毛般的飞雪,不大不小的下着。屋脊开始渐渐发白,似乎有几分深冬的妙趣。
扶苏回到自己的院落时,撑着的是从燕蒹葭那儿得来的六十四骨节寒梅纸伞,伞上的鲜红宛若燕蒹葭那明烈的性子,令人深觉晃眼。
“师父,这伞有什么奇特之处?”看着扶苏盯着那把纸伞大半天,牧清不由问道。
“没什么。”扶苏收回目光,脸上再次浮现笑意:“只是这伞看来是又要再撑一次了。”
“为何?”牧清不解,正抬眼,便惊讶的发现,扶苏脸色极红:“师父,你的脸?”
分明喝酒不多,为何这会儿师父看起来颇有几分醉意?
扶苏没有回答,只缓缓撑开纸伞,往外头走去:“临安公主……是个有意思的。”
……
……
与此同时,燕蒹葭坐在窗前,早已没了方才的醉态。那清醒无比的神色,比起人前更要冷冽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