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后半夜,老爹才顶着满身的大雪进屋。衣服都湿透了,裤腿儿里全是雪。
这是在雪地里待了多长时间啊……
进了屋,老爹把东西往地下一放,在炕沿边儿一座,就闷头儿不说话,还叹气。
&ldo;叔,没事儿,我上班。大姐明后年就结婚了,我婶儿身体不好,正好我在家能帮着干点儿活。上班把个死身子,也挣不了几个钱,有啥意思。&rdo;二姐多机灵个人儿啊,一看老爹这状态,就知道是事儿没办成。
&ldo;行了,没成就没成吧。赶紧把湿衣服脱下来晾上,要不明天穿湿衣服更冷。干啥都是命,不是强求的事儿,咱们尽到心就行了,闺女不能怨咱们。&rdo;明子娘最是心思重的人,看老爹这样,并没怨怪他事情没办成,反而出声安慰。
&ldo;那王八犊子也太不是东西了,我从中午就在他们家门外站着,一直站到晚上九点,都没让我进屋儿。他们家那些倒霉孩子出出进进的,跟没看着我这个人似的。那老东西,一天连茅房都没去,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咋没憋死他。&rdo;老爹这是真的气狠了,向来老实的人,一天也说不上这些话,这都开始骂人了。
&ldo;不在大家伙都背后骂他木王八,可真够缺德的。也不说问问啥事儿,能办就办,不能办就不办呗?谁还拿刀逼他了咋地?连屋都不让进,这大冷的天,心也太黑了。&rdo;大姐也一直没睡,听着就不愤儿。
&ldo;还不是早年跟你二舅家那点儿事儿。都万古实年的事儿了。还记一辈子?&rdo;明子娘心里明镜儿似的,那木队长为啥对明子爹拒之千里。她说的二舅,是她的堂弟,向来跟她关系最好。十多年前,二舅,那时候还在吃大锅饭呢,几个屯子组成一个大生产队,二舅跟他争过生产队队长的位子,二舅赢了。后来大生产队解散成几个小生产队了,前山大队跟木王堡大队也分开了,他这才当上了队长。
&ldo;婶儿,你也别生气了,再气病了,不值当。大过年的。咋地还不过日子了。你放心,我以后保证过得不比当教师差。&rdo;二姐怕娘再气着,安慰完老爹,又安慰娘。也是,这事儿上,也就得她说,大姐跟着骂一骂木王八可以,说二姐当不上老师不算事儿?好像也不对。只能她自己说了。
&ldo;行了,都赶紧睡觉吧。明天还有活儿呢!&rdo;爷爷的声音从抱厦里传出来。
果然,谁都没睡呢……
第二天,爹早早的起来又去拉鱼了。自家的事儿没办成,公家的活儿可不能耽误了。
这就样,二姐当老师的事儿,就算是黄了。
家里好几天,都是低气压,全家的心情都挺低落的。既心情爹受得那个罪,又觉得憋气。
明子只恨自己年纪小,好想快一点儿长大。
家里大大小小的,都这么疼她宠她,她也想为这个家做点儿什么。
明子暗暗在心里下决心,将来,怎么也得帮着二姐,过上好日子。
非得要争上这口气不可。
总有一天,要让木王八来给爹认错。
明子娘是个迷信的人,她深信,大过年的,一定得乐乐呵呵,高高兴兴的,不然,明年一整年的运气都会不好。所以,之后的几天,一直在调动大家的情绪,买年货都比往年大方了。
&ldo;英子,你去趟公销社,拿上票儿。去买二斤盐回来。再买了两斤糖,给你爷爷拌豆包吃。再买上一斤糖块儿,还有面起子(小苏打)、颜料啥的,一样儿买一包儿,做供碗用。&rdo;娘给大姐拿各种票,还有钱,让英子大姐去买东西。
&ldo;婶儿,我也想去供销社溜达。大姐,你带着我呗?&rdo;明子来了大半年了,还没去过供销社呢,之前姐姐们去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这回正好赶上了,就想去见见世面。
&ldo;怪冷的,你跟着去干啥去。十来里地呢,你也走不动,我拿着东西,再背你,不得把东西都&lso;卖&rso;了啊!&rdo;大姐说的卖是东北的土话,就是把东西撒了,丢了一类的,总是就是损失了。
&ldo;姐,你就带我去呗?我能走动,不用你背。&rdo;明子跟大姐做保证,转头儿又拽娘的胳膊,&ldo;婶儿,你让我去呗!&rdo;只要娘同意,大姐就不能说什么了。
&ldo;行了,去,去,去。士云哪,你也跟着去吧。你俩带着明子。别让她冻着。&rdo;明子娘一向宠孩子,明子一磨,她就同意了。还让二姐跟着照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