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柔伏案双臂抱头,痛苦的五内如火灼,越是要自己镇定,越是难以静下来,温氏心疼的忙要过去安慰却被慕容槐打住,“没出息的东西!敌人来了你不摆阵应战,竟临阵脱逃!丢尽老子的脸!”
定柔抬脸出来,泪水狼藉:“你要我如何?摇尾乞怜?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施舍?我做不到,他若不喜欢我了,我离开便是,再不成我离得远远的,从此不碍他眼。”
慕容槐听得失望透顶,脸色铁青地:“无知浅薄妇人!”感怀自己叱咤一生竟会生出这般无能的女儿。
慕容康散值回来匆匆换过常服来到母亲处,进门来看到妹妹的样子,不禁满眼心疼:“妹妹。”温氏见到他如见到稻草,哽噎道:“儿啊,你妹妹要被取代了,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康走的急有些喘,似有两分激动,坐到一旁,答非所问地道:“高昌国麹氏王女,身份贵重,有西域第一美珠之名。”
温氏问:“你见到人了?”
慕容康答:“母亲言重了,这种级别宴会只有中书门下两省高级官员、六部尚书及皇室贵胄可以参加,儿子尚无此资历,是我们尚书大人临来前叫住我,悄悄告知六宫局势有变,贵府早做打算,看这样子妹妹是亲眼见过人了。”
温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女儿,咬牙道:“她就只会在这里难受,连跟人家争的勇气都没有!真真是个不中用的!”
慕容康语气微颤:“母亲莫要这样说,妹妹心里已经够难受了,事发太过突然,她不过一时接受不了罢了,过几日便好了,有宠无宠,日子总要一样过的。”
心里想着妹妹早些离开那个魔鬼正是机会,最好断个干干净净。
温氏拭泪:“怎么能一样过的,那是后宫啊,吃人喝血的地方,那些嫔妃恨她到了骨子里,现在还不抱成一团折辱她,母亲想想都不寒而栗。”
定柔猛抬起头来,双眼浮肿,男人的心回不来了,在这里懊恼有何意义,还有孩儿要守护呢,大不了以后守着孩儿度日,至亲血脉才是别人抢不走的。
男人原也没有错,喜新厌旧乃人之常情,是自己太天真当初错信了,被他甜言蜜语哄的失了身子,如今悔之晚矣!原是自己痴傻,怪不得别人无情。
日暮西堕。
因云葭小筑做了库房,温氏便把正厅让了出来,今日是想不出对策了,只能等待未知的命运。
亲去看着下人收拾,焚香熏被,唤了四喜一起下厨张罗,亲做了定柔爱吃炒菌子和鱼汤面,又吩咐搬出淮扬带来的黄酒温上,想来老爷和康儿是要吃几杯的。
前厅摆了一桌,慕容槐居上,温氏右边依次,慕容康左边依次,定柔右边挨着母亲,四喜盛汤布菜,一家人卸下身份,气氛竟有了几分温馨。
慕容槐和慕容康也没对酌,一时无语,只各自揣着心思进食,四喜自来伶俐,细观每人神色,屏神敛气,愈发小心侍奉,盘碟不敢发出一丝响。
温氏连连夹菜,菜碟里已堆得满满,定柔却胸口如填满锆石,沉甸甸的,银箸搅着碗里的面线,心中苦极。
温氏看着女儿依旧美若谪仙子的面容,身上重瓣海棠提花夹蝶大袖衫,镶边绣着雅致的杏花夹柳纹,后摆微微曳地,一条淡水轻纱披帛,衬托的骨韵柔美,身形玲珑,黑亮的三千云丝随意而柔松地绾着宫妃髻,鬓边的几缕碎发也是熨帖利落,斜簪一只嵌玫瑰红碧玺宝石的孔雀开屏吐蕊流苏金钗,缀几个凤尾花点翠小簪,面孔娇媚如三月桃李,她生的最好看的孩子,还这样年青,这样美好,就要这样永生葬送在那个冰冷的后宫,直恨毒了这世间,人心残酷,天道无情!
“好歹进一些啊,想一想孩儿。”拍拍她的肩,实则自己泪水早已掉了下来。
定柔勉强喝了一口鱼汤,竟是苦的!
再吃一口碟里的菜,味同嚼蜡,含了半天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慕容槐和康在旁看着,方知这傻孩子是真正爱极了金龙宝座上那个混蛋,她不懂那个男人的残忍和阴狠。
定柔吃不下温氏也吃不下,慕容槐和慕容康自不必说,一桌五颜六色的菜式几乎没怎么动。
饭后漱完口换上神曲茶,天色微暝,仆人点灯忙。
一家人重新坐到偏厅,面对这样一个俊强的女儿,慕容槐不得不为她操心谋算。
苦口婆心道:“以后就知人间险恶了,人活着终究要学会认清现实,从前他对你不过贪图新鲜,山盟海誓的话皆是男人哄女人的手段,真到要命时刻屁用处没有。且不闻司马相如最终负了卓文君,陆游休弃唐婉之后也续妻生子,不要以为男女之爱有多高尚,为父也青春年少过,也冲动轻狂过,它对男人来说只不过是一场酒酣耳热后的嬉戏,三分热血上头罢了,在实际利益和权势面前不堪一击。现下你还有机会,趁那胡姬在他心中立足未稳,赶快想尽办法亡羊补牢,要拿出浑身解数争取侍寝机会,一定让他不要对那女子专宠,赶紧怀娠生下皇子,巩固自己地位,只要有了皇子即便将来色衰也不致处境凄惨。”
温氏也道:“是啊,皇子才是根本,那胡姬想来他疯几天也就淡了,男人不可能只贪图一种口味,你只耐心等待些日子,等他稍稍分了心,想办法让他想起你,娘会为你张罗坐胎药,你随时吃着,争取今年再怀上一个,当然是个皇子最好,再不成就生完了明年再怀,直到生出皇子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