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这就是女人具有双重欺骗外表的原因:她是男人梦想的一切,也是他不能获得的一切。她是仁慈的大自然与男人之间的理想调解者,也是尚未征服的大自然的诱惑,和一切善相对立。从善到恶,她是所有道德价值的化身,也是反对这些价值的化身。她是行动的主体,也是行动的任何一种障碍,是男人对世界的把握,也是他的挫折。所以,她是男人对自己的生存以及对他所能够赋予这一生存的任何表现的全部反映的起源与根源。可是,她也极力让他离开自我,陷入默默无闻与死亡。她是仆人和伙伴,但他也期望她是他的观众与评论者,能够证实他对存在(beg)的感觉。然而,她却以淡漠乃至愚弄和嘲笑来反对他。他把他的向往与恐惧、他的爱与恨全都投射到她身上。如果说对于她特别说点什么是十分困难的话,那是因为男人想通过她寻找完整的自我,因为她是全部(an。就是说,在次要者这个意义上,她是全部,即她完全是他者。而作为他者,她又与她自己是有区别的,与人们所期望的她是有区别的。她既是全部,又不完全是这样;她是永恒的欺骗,是那种既不能顺利获得,又不能完全协调和全体生存者关系的生存的欺骗。
第十章 五位作家笔下的女人神话
以上已对普遍的看法中所呈现的女人神话做出了分析,为了证实这一分析,以下将考虑在某些作家中一直被采用的特殊而混杂的各种形式。例如,在我看来,蒙特朗、d&iddot;h&iddot;劳伦斯、克洛代尔分布勒东和司汤达对女人的态度就很典型。
一、蒙特朗或厌恶的面包男人们一直把毕达哥拉斯的善恶对立说当做自己的传统采用,蒙特朗便属于这个悠久的传统。他追随尼采,坚持认为,只有萎靡不振的时代才颂扬&ldo;永恒的女性&rdo;,英雄男儿应该奋起反抗&ldo;伟大的母亲&rdo;。这位精通英雄主义的专家扬言要派夺女人的权力。因为女人是黑夜、混乱和被限制的存在。在《超越女人》一书中谈到托尔斯泰夫人时他叫嚷:&ldo;这些动乱的影子什么也不是,只是纯粹的女性。&rdo;在他看来,用堂堂的正气补足女性的贫乏,简直是当今男人们的愚蠢和卑劣。为了宣扬文人缺乏逻辑,固执而无知,没有把握现实的能力,人们便常常提到她们的本能、直觉和神秘的预感。说她们事实上既非观察家,也非心理学家;既不会观察事物,也不能理解有生命的存在;她们的奥秘是陷阱和欺骗,她们那不可穷尽的宝藏是虚无的深渊;她们不能给予男人任何东西,只能使他受损。对蒙特朗来说,强大的敌人首先是母亲。在一部早年发表的作品《流亡》中,他描写了一个阻挠其儿子订婚的母亲;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中,一个献身体育运动的少年由于他母亲的胆小和自私而遇到了障碍;在《独身者》和《沙女们》两书中,母亲都被描绘成可惜的人物。母亲的罪恶便是想把儿子永远封存在她那幽暗的体内;她摧残儿子,为的就是能把他完全保留给自己,从而填充地的存在中那贫瘠的空虚。她是一个最可悲的老师,扼杀孩子的生气,拉他的后腿,使他远远离开他立志要攀登的顶峰,最终变成愚蠢和卑劣的人。
以上的抱怨并非毫无根据。但是,透过蒙特朗横加在母亲这种女性身上的许多明显指责,可以明显地看出,他对她所厌恶的就是他的出生这一事实。他相信自己是上帝,他想成为上帝;就因为他是男性,是&lso;优越的男人&rdo;,因为他是蒙特朗。神可不是被生出来的存在,如果她有躯体,那躯体就是在坚硬而受过训练的肌肉中铸成的意志,而非昏昏庸庸受生死宰割的一堆肉;他认为母亲应为这个容易腐朽的、脆弱的、偶然的和他自己不承认的肉体负责。在《烧越女人》一书中,蒙特朗说:&ldo;阿基里斯(achilles)身上唯一致命的地方就是他母亲所捏的脚踏。&rdo;他一直不愿接受人活在世上所应有的各种条件,他引以为豪的始终是惶恐地从冒险中逃走,不去面对以血肉之躯与这个世界牵连的自由存在;他拒绝这种牵扯,同时又声称他有权肯定他的自由;没有牵挂,没有根基,他幻想自己是一个极为自足的主观存在;但一想到他的肉身凡胎,他便打消了梦想,于是在他惯于采用的程序中寻找躲避:不是上升到他的根源之上,而是诋毁它。
对蒙特朗来说,情妇也像母亲一样不祥;她阻止男人复活其内心的神。他宣称,女人的命运就是直接的生存;他凭着感觉生活,陷入了有限的存在,她有生存的热望,而且希望把男人也限制在这样贫困的状况中。他感觉不到他那股子超越的冲动,她没有崇高感,她爱她的情人是喜欢他软弱而非顽强,是欣赏他的受罪而非他的快乐,她想让他解除武装,让他不快乐,以至希望使他相信他并非像被证实的那样不幸。他超过了她,从而逃避了她;但是她知道如何改变他的大小,以便将他置于控制之下。因为她需要他,她并不能自给自足,而是一个寄生虫。在《梦》这&rdo;本书中,通过多米尼克的眼睛,蒙特朗展现了拉亲拉的妇女&ldo;挽着情人的手臂游荡,她们弱不禁风,活像披着人皮的大蜗牛&rdo;。在他看来,除了女运动员,女人都是不健全的,她们生来就是软弱无力,奴性十足,她们掌握不了世界,因此竭力占有一个情人,或最好占有一个丈夫。蒙特朗不可能运用有关&ldo;螳螂&rdo;的神话,但他表达了它的内容:对女人来说,爱就是吞没,在假装给予的同时攫取之,他引托尔斯泰夫人的呐喊口:&ldo;我以他为命,为他而活,我要求他也像我对待他一样来对待我。&rdo;同时,他还描绘了这种可爱的愤慨的危险;他在埃克莱夏蒂斯的格言中找到了一句可怕的实话:&ldo;一个咒你的男人也胜似一个祝福你的女人。&rdo;
他弓!证马沙尔&iddot;目奥蒂的体验日:&ldo;我的男子汉一结婚就变成了半个男人。&rdo;他认为结婚对&ldo;优越的男人&rdo;极为不祥。你完全可以想像,像&ldo;埃斯屈路斯太太&rdo;或&ldo;我将同丹特士一同进餐&rdo;之类的活该是何等的装腔作势。结婚削弱了堂堂男子汉的威望,总而言之,它破坏了英雄的有意味的孤独;他&ldo;需要在他的思考中不挨打&rdo;。我已经说过,蒙特朗选择了一种没有对象的自由;这就是说,他喜欢虚幻的自主胜过在世间采取行动的真正自由;他这种摆脱责任的态度就是为了抗拒女性;她十分沉重,不堪负担。&ldo;男人被他所爱的女人挽住手臂,以至不能挺胸昂首地走路,这本身就是一个明显的象征&rdo;;&ldo;我满怀热情,她给我泼凉水。我正在涉水,她抓住我的胳膊,拖得我落了水&rdo;民既然她只是贫乏和空虚,既然她的逻辑是幻觉,她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呢?蒙特朗并未解释。他只是傲慢地说:&ldo;一个狮子完全有理由害怕蚊子。&rdo;答案很清楚:在你独自一个人时想像你至高无上,在你小心地避开任何负担时自以为强壮有力,那当然是很容易的。
蒙特朗选择了轻而易举的途径;他声称他要知难而进,但他却寻求捷径。《帕西法》中的国王说:&ldo;我们加戴在自己头上的冠冕只是一些值得戴的冠冕。&rdo;真可谓一个方便的原则!蒙特朗把头上的王冠压得很低,身穿紫袍;但任何一个陌生人一眼便可看出,他的王冠是上了色的纸糊成的,正如安徒生笔下的那个国王,他赤条条一丝不挂。在想像中涉水总比在大路上卖力地赶路省劲得多。蒙特朗这头狮子之所以恐惧地躲开女人这只蚊子,正是因为他害怕现实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