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隋聿嘴上骂得挺凶,一双手却温柔地摸着大狗毛茸茸的头,没有半点不耐烦。池一旻站在一旁操着手看热闹,没有过来搭把手的意思。
玩闹过后,一人一狗都安静了下来,大狗粮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隋聿,隋聿伸手环住了他,用手掌在他身上一下又下地安抚着。
隋聿用下巴轻蹭着大狗粮的脑袋,低下头来,轻声对它说道:“乖乖的,真乖,干脆下辈子你也变成人,给我当妹妹好不好?”
大狗粮像是听懂了似的,将脑袋埋进隋聿的怀里,口中发出低声的呜咽。
就在这时,医生和护士推着手推车走了进来,隋聿抱起大狗粮,让它躺回了笼子,站起身来对池一旻说:“今天麻烦你来这一趟,我也不知道能请谁来帮我这个忙。”
“没关系。”池一旻看向笼子里的大狗粮,说:“我也很喜欢狗。”
医生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隋聿接收到护士的示意,点了点头,又对池一旻说:“那我先出去了,结束了出来喊我。”
池一旻说:“好。”
推车里放着的是戊巴比妥,隋聿和池一旻今天来这里,是要给大狗粮执行安乐死的。
走出诊室前,隋聿最后回头看了大狗粮一眼,大狗粮伸了伸前爪,想要追出来。但它太虚弱了,刚才扑向隋聿的那几步路,已经用掉了它所有的力气。
安乐死的过程很快,不到半个小时,池一旻就推门走了出来。
隋聿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出神,手里捏着一只印着医院logo的一次性纸杯,听见身后的动静,他问道:“结束了?”
“结束了。”池一旻关上门,走向隋聿:“过程很顺利,它走得没有痛苦。”
“那就好。”隋聿盯着地上瓷砖的地缝,只说了三个字,脸上读不出悲喜。
但是池一旻从他塌陷的肩膀中,察觉出了端倪,于是他来到隋聿身边坐下,和他闲聊起来。
“我听大夫说,大狗粮早就查出了癌症,他们建议你让它安乐死,是你一直坚持,他才能活到现在。”
据医生所说,就在今年年初,大狗粮就查出了肿瘤。肿瘤已经发展到了晚期,它的年龄也不小了,医生的建议是放弃治疗。
但隋聿不同意,不计成本也要救它,所以它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大半年,每天靠着各种药物仪器续着命。
看得出来,隋聿不想谈这些,他抿了抿嘴唇,在拒绝回答和顾左右言他之间,做了第三个选择:“大狗粮是我的一个…同事捡回来的。”
大概是此刻的隋聿,迫切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和池一旻说了这只狗的来历。
大概是五年前,有一次隋聿和他的一个同事出门谈项目,在路边遇到了这只狗。这是一只纯种的中华田园犬,被车撞得只剩下一口气,躺在高速出口。隋聿见它活不了了,不想多事,是他的同事坚持要把它捡回来,送到医院抢救。
隋聿偏头看向池一旻,哂笑道:“你说那个人傻不傻,那年他大四刚实习,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有心思管一只狗。”
池一旻想了想,说:“如果换作我,我大概也会这么做的。”
“我就知道。”听到池一旻说么说,隋聿不觉得意外,将目光转向远处,叹道:“毕竟死脑经这种毛病,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
隋聿的这个同事确实是个死脑经,他用尽了各种治疗手段,大狗粮终于康复,到了该出院的时候。当时他自己租住在公司附近的筒子楼里,方寸大的地方把腰伸直了都费劲,再加上每天早出晚归,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照顾一只狗。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拜托宠物医院,让医院帮他把狗领养出去。
一只上了年纪的大土狗,自然是没有什么人想要,这只狗一直留在医院里没人领养,最后是隋聿把它带回了自己家,又让医院告诉同事,狗已经被好心人领养走了,让他不要担心。
“可惜啊,我没照顾好它,最终还是死了。而且我知道最后那半年,对大狗粮来说,不过是徒增痛苦而已。”说到这里,隋聿问池一旻,“你说,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池一旻说:“他不会怪你的,你把他的狗照顾得很好。”
这不是一句安慰人的话,刚刚在诊室里,医生给池一旻看了大狗粮生病之前的照片,狗的毛色、体格、精神都非常好,是精心照料的模样。
“是吗?”隋聿笑了笑,说:“希望是这样。”
池一旻问他,“那个时候,你怎么会想着把大狗粮接回来?”
隋聿没有回答,而是重新开启了一个话题:“但其实我小的时候,也捡过一只狗,名字叫咪咪。”
一只狗叫咪咪,另一只狗叫大狗粮,可见隋聿这个人取起名字来,确实没什么谱。
“后来呢?”池一旻问。
“到我家的第三天就死了。”隋聿搞起了无奖竞猜:“你猜它是怎么死的?”
想到隋聿对大狗粮的执念如此深重,池一旻猜道:“病死的?”
“不是,是我爸说我玩物丧志,当着我的面,用高尔夫球杆把它打死了,尸体在我家屋檐下挂了好几天。”隋聿垂下目光,平静地说道:“所以后来我就不随便捡东西了。”
当他无力保护别人的时候,这点善心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