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光明原本就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脸颊上一大块红褐色的疤更是让人望而生畏。这是一道足以让人毁容的疤痕,但在隋光明身上却看不出什么影响,当一个人足够成功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对他的外貌指手画脚。
隋光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儿子,问:“听说,你终止了非洲那几座锂矿的收购?”
他虽已年过六十,两鬓早已斑白,身型也因多年的病痛佝偻了不少,但毕竟是早年间一路拼杀出来的,又久居上位,举手投足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有这件事。”隋聿接过母亲手中的汤碗,轻描淡写地回应。
“为什么?现在原材料价格上涨,各个公司都在世界各地抓紧抢矿。”
上一季度新车的销量创历史新高,利润却出现了下滑,问题就出在了原材料价格持续走高。
国内的车企如今都面临着这个问题,大部分企业的应对方式如出一撤,都是收购锂盐企业,将原材料掌握在自己手里,以降低成本。
隋聿一句话带过:“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隋聿这个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隋光明怒气渐起,“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这几个矿,老赵那边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谈成收购意向吗?你这边就随随便便终止?这件事如果被投资方知道了,他们会怎想。”
想来今晚隋光明不只有一笔账要算,他没等隋聿回答,继续往下数落,“我听说极星那小子前阵子出了车祸。林经理那边给了你好几个针对极星方案,都被你驳回就算了,你还帮他们瞒下了这个丑闻?”
池一旻的事,隋聿全程低调处理,公司里知情的人没有几个。隋光明能知道这件事,可见他在隋聿身边没少安插眼线。
隋聿并不惊讶,作为一个接班的第二代,他早就知道自己身边很多人打心眼里对他是不服气的,更遑论为他所用。而隋光明虽然挂起了金印,但依旧是太上皇。
“还有公司明年要签推广大使,你弟弟好心给你推了几个他手底下的艺人,你为什么不同意?他的公司现在…”
“爸,要我看,既然你这么舍不得自己手上的权力,当年就不要费尽心思不折手段把我叫回来。”隋聿打断了隋光明的话,放下手中的汤碗,抬头看向父亲,一脸诚挚地问:“继续在公司呼风唤雨,当你的土皇帝,不好么?”
“隋聿!”隋光明闻言大怒,操起手边的水杯就要朝他扔去,奈何他的手实在是抖得太厉害,杯子刚举起来,就脱手砸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哗啦”一声响,玻璃四分五裂,杯子里的水打湿了隋光明的半条裤腿。而隋光明也像地上那堆狼藉的碎片一般,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在瞬间苍老了十岁。
隋光明已经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隋总了,大概在四年多以前,他受了一次重伤,虽然拣回了一条命,但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如若不是这个原因,他也不会甘心在春秋鼎盛之时激流勇退,让隋聿回来提前接班。
蒋圣兰连忙抽出几张纸巾,手忙脚乱地擦拭着隋光明的湿裤腿,不忘埋冤地瞪了儿子一眼:“隋聿,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少说两句。”
隋聿没有再给他爹添堵,重新执起汤勺,一边喝汤,一边慢条斯理地往下说:“锂矿从勘探到出货,需要至少七年时间,南非的这几座矿在开采的最初阶段,就算现在火急火燎地签下来,除了给人留下可乘之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事实上,在隋聿上位之初,他就已经力排众议提前布局了下游产业,经过这几年的开发,这一季度将可以向公司提供成品原料。只是隋聿当年的这个决定引起了公司很多元老的反对,所以到了今天,一些老顽固仍旧硬着头皮,不愿承认自己当年的判断失误,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件事,对隋聿早就留好的后手绝口不提,揪着眼前的一点小问题不放。
“另外我派人去实地做了背调,这家公司背后有很严重且复杂的债务问题。”隋聿继续说,“我提出的最新条件是需要他们先做好破产清算,现在还在谈。”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相同的境况,在其他行业已经上演过无数遍。随着各方资本的涌入,将来的锂电极有可能产能过剩,到时这个千辛万苦抢到手的输血包,就成为了催命符。
“隋佑安推荐那几个小明星,是真的为了公司着想,还是想哄小情儿开心。”隋聿轻笑了一声,点到即止,“他自己心里清楚。”
“至于极星,我有自己的打算。”隋聿放缓了语调:“不会损害公司的利益,您放心吧。”
“行了行了,隋聿这么做有他的道理。”蒋圣兰见隋聿这边主动服了软,连忙在旁打起了圆场:“儿子难得回来一次,就别聊这些了,来,先吃饭。”
“吃什么吃!生出这么没用的儿子,气都气饱了!”自负如隋光明,并不愿意顺着这个台阶下,他将饭碗往桌上一推,迁怒蒋圣兰,“都怪你把他宠得无法无天,才养出这么不争气的东西!丢我的脸!”
面对父亲劈头盖脸的责骂,隋聿安静喝汤,没有再尝试开口。年少时的隋聿或许还会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再强求。
因为他知道,不管他做到什么地步,都无法让隋光明满意。
弟弟隋佑安可以想进公司就进公司,在公司待得不耐烦了,就把摊子一撂逐梦演艺圈,也不强求他能混出个什么结果,一辈子开心快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