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不知道。您请讲吧。&rdo;
她确信,戈尔杰耶夫现在要告诉她的是舒特尼克所有罪行的情况,这情况是在他听了他们的报告以后在他头脑中形成的。这个情况较之她眼中的情况将会有所不同。戈尔杰耶夫看待形势一向具有独到之处。
&ldo;情况是这样。科罗特科夫的姑妈身染重病,在拖延时日,所以他脑子里想的各种问题常常与他姑妈的死联在一起。比如,他在想,向谁去借钱安葬姑妈和举办葬后宴,怎样去买一块墓地和葬在哪个墓地,对她是土葬还是火葬。我甚至作了一个假设,关于这一点,他每天晚上都要同妻子进行长时间辩论,辩论总是以争吵告终。谢卢亚诺夫负责侦破吸毒者被杀案,他与你的舒特尼克至今毫无关系。多岑科在跟塔尼娅&iddot;奥布拉兹佐娃的一个亲戚谈恋爱,整天跑去跟她幽会。而你,我的小姑娘,却让自己吓破了胆,姑息自己,认为思想是物质的。也就是说,你认为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你特别想看到的结果是,舒特尼克针对的是奥布拉兹佐娃,而不是你,他从一开始就想使她,而不是你,猜想与死亡见面的地点;他每杀一个人就向她,而不是向你,靠近一步。这就是你特别想要看到的结果,以致你自己不再是侦探,变成了为满足所希望出现的结果而故意歪曲事实的平庸而不求甚解的书呆子。而我们的年轻人则对你言听计从,这是因为,第一,你职位高;第二,你向来是他们的思想的发电机,并且他们对此已经习惯了;第三,根据上述诸原因,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头疼事,于是他们利用了你似乎事事都在替他们想,他们也就当和尚撞钟,执行就是了,同时却想着自己的事。他们对你言听计从,从不对你的思想提出批评,而你却沾沾自喜。怎么样,我说得对吗?&rdo;
她感到十分羞愧,不愿意承认首长是对的,但不承认又不可能。她自己早就知道,她在放纵软弱和恐惧支配自己,但她在自己身上找不到扭转这种状况的精神力量。
&ldo;是的,&rdo;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ldo;是的,维克多&iddot;阿列克谢耶维奇,您说得对。&rdo;
&ldo;那么我们就这样说定了。&rdo;
他站起来,坐到自己习惯坐的位子上,这里摆着首长坐的高背圈椅和随手可用的电话。
&ldo;去吧,干起来吧,要正常地开展工作。一定要做到我老早就已吩咐过你的:你务必把所有当事人逐个查看一遍,动动脑筋,把最像舒特尼克的人挑选出来。制订一个实施方案,跟心理学家打电话联系好,把所有的材料都送给他们,让他们去研究跟犯罪分子心理上相像的人。我不理解,这项工作为什么至今没有做!真乱套了!&rdo;
娜斯佳离开了戈尔杰耶夫的办公室,突然觉得头痛得厉害,而且还有点憋气。她感觉空气不够,于是一边克制着头晕恶心,一边下了楼,来到后院。潮湿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像一块湿抹布贴在身上。她开始发冷,但感觉轻松了一些。
在刺骨的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她清醒过来。戈尔杰耶夫说得对,她放松了自己,这是不可原谅的。假如她没有陷入恐惧中,假如她一开始就想到舒特尼克针对的是她,说不定她已经想出了阻止他的对策。难道他的这四个被害者中有一个应归罪于她,归罪于娜斯佳吗?这个念头真让人受不了,但却无法将其驱走,也无法假装这一切与她无关。有关‐‐不是与别人有关,而正是与她有关。
她终于开始工作了,纵然费了很大劲才把情绪调整过来。
傍晚前,她面前摆着四个被害人的名单。一场调查每一个被害人的不寻常的行动即将开始了。
◎ 凶手
&ldo;假如我们当中一些人死了,另一些人不死,这太叫人难过了。&rdo;奶奶冷冷一笑。
我忧郁地看着她那张布满皱纹的、由于持续的疼痛而疲惫不堪的脸,即使重病也无法从她脸上磨掉名门出身的特征。于是我生平头一次想到,我身上不具备这种名门出身的特征。只有两个人留在了我的生活中‐‐父亲和奶奶。妻子不算数,要在我的心灵中占有一席之地,她还太年轻、太愚蠢。父亲和这个年迈的女强人构成了支撑我的两根主轴。父亲对于我来说是报效祖国的榜样和真正的男子汉,我应该向他学习。奶奶是坚忍不拔、不屈不挠和无所畏惧的典范。她确实是无所畏惧。甚至不怕死。她很清楚,她在世的日子屈指可数了,但她依然从容地想出了巧妙的点子开玩笑。
&ldo;要得出这样的结论,需要在世上活多久?&rdo;我问道,竭力不表露出我难过的情绪。
&ldo;我不知道,亲爱的。曾有一个哲人在四十岁时想到了这一点。我只是跟在他后面重复罢了。不过坦白地说,我是怀着绝对认同的感情在重复。&rdo;
&ldo;这个哲人是谁?&rdo;
&ldo;拉布吕耶尔1。让&iddot;德&iddot;拉布吕耶尔。他生活在路易十四时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是可耻的。打的针现在生效了,我要睡了,你拿一本拉布吕耶尔的书看吧,这对你会有益处的。他的书摆在放法国哲学家著作的那个书架上。&rdo;
【1拉布吕耶尔(1645~1696),法国作家,格言体政论大家。】
我那时不知道,确切地说,我没有觉得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