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淮蹙眉看着他,银止川说:“但是我想,为什么非要是这样的宿命呢?”
“我能提起那把枪,我是为我自己提起的。我觉得有意思,好奇,才去触碰它,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以酬君恩’!”
“桑梓归”是征战归来的战士们爱喝的酒,“桑梓”在古文上便是故乡的含义。
入口醇香,后劲儿却极大。
银止川饮了数坛,不知道是不是酒气上来了,他蓦然说出这句话时,西淮都不由在身侧微微掐住了手指。
——这实在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换作任何人讲出口,都不免给家族召来大祸。
银止川此时,却只是无所谓笑笑,猛然伸手,去掐西淮的下颌,勾着他的下巴带向自己,轻轻亲吻他冰冷薄凉的唇,然后越来越重,直到将西淮吻得几近窒息,推阻银止川胸口,才蓦然放开。
他像个很恶意的小孩,盯着西淮水光潋滟的唇,问:
“你看,我就是混蛋,是么?谁也限制不了我……谁也不能叫我为他死而后已!”
西淮仍在喘息,银止川简直仿佛一个随时会爆开的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就捉弄谁一下。
他唇齿都要被银止川吮咬麻了,这人动起手脚来根本没个轻重。
西淮缓了片刻,才道:“我不过是个卖笑求生的小倌,没什么看法。少将军说对,那就是对的好了。”
银止川轻轻哼笑了一声,“你是个卖笑求生的小倌?”
他反问:“但你这个小倌倒是比许多当朝大员都要危险的很。望亭宴上给莫必欢父子下套的人是你罢?”
“……”
西淮一怔,然后随即微微一笑:“你发现了?”
“宴上没有人能写出那首词的人。”
银止川懒懒一笑:“御史台的林昆有此才华,但是不会有此城府深处的手段。其余的多为莫必欢党羽,不可能会作此词来害他。”
当时银止川只觉颇为感兴趣,想知道是谁能作出这样的藏头诗令莫必欢儿子终身不得入仕。
可后来仔细想想,他才惊觉自己身边带了个何等危险、掩藏着锋芒的人物。
“你是个挠起人来颇有些疼的小东西。”
银止川道:“但我不在乎。”
他眯眼,与西淮漆黑的眼睛对视:“因为我也是个很坏的人。”
“——就像我不满‘进则功高盖主,退则辱没门风’,不肯为盛泱的君王提起枪。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驱使我,控制我……!”
西淮看着银止川看似不羁放浪的眼睛。他的瞳仁很黑,放在这夜色中,就像在这黑寂的瞳仁中藏着一头蛰伏欲跃的青龙。
西淮看着这样的银止川,却倏然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某种悲凉——
他就像一个独行者。
倔强地执拗地对抗着君臣论议,“臣为君死天经地义”的古旧训条。父兄觉得他不谦恭,是家中顽劣的幺子;世人骂他放浪不知忠义。
当然,最痛苦的也许是他的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