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虞幼棠手无缚鸡之力,不得不多存几分心思。
在火车开动的三十分钟后,盛国纲闲闲的敲响了包厢房门。小随从开门一看是他,就陪笑轻声道:&ldo;是您先生啊?&rdo;
盛国纲本来酝酿了一肚皮的欢声笑语,没想到劈面迎出来的却是一声蚊子叫,就不由自主的也噤了声:&ldo;我……我来看看虞先生。&rdo;
小随从堵着门并不放行,且用耳语般的音量告诉他:&ldo;我们大爷刚睡啦。&rdo;
盛国纲低头忖度了两秒钟,而后忽然伸手,缓慢而坚决的把小随从向一旁拨去:&ldo;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看他。&rdo;
小随从没见过这么自作主张的客人。怔怔的让开了一大步,他刚要开口阻拦,可盛国纲已经侧身从他面前挤了过去。
虞幼棠仰卧在包厢内的铁床上,双目紧闭,神情安然,呼吸匀称,看起来的确是在睡觉。
盛国纲嗅到了一丝酒气。俯身将一只手撑在了床上,他刚要出言呼唤,那小随从却是怯怯的走了上来:&ldo;先生,我们大爷……&rdo;
盛国纲不耐烦的一挥手,又抬头瞪了他一眼,从牙关中挤出两个字:&ldo;走开!&rdo;
小随从本是个老实孩子,如今见他突然显出一脸凶相,就不禁吓了一跳‐‐可也不敢当真走开,只得不上不下的呆站在了当地。
盛国纲没敢贸然乱动。
一手抚到对方的肩膀上,他轻声唤道:&ldo;虞先生?两个小时的路途,你也要睡?&rdo;
虞幼棠昏昏沉沉的&ldo;哼&rdo;了一声。
盛国纲的那只手缓缓下移,捋过虞幼棠的整条手臂,最后就摸到了对方的左手‐‐松松握住,小心翼翼的。
&ldo;虞先生,我还打算和你做一路的畅谈呢,怎么半小时不见,你就困倦成了这个样子?&rdo;他故意问的开朗坦然,其实手指悄悄用力,试探着在对方掌心上捻了一把。
虞幼棠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涣散,嘴角微翘,脸上闪过一丝慵懒笑意。
&ldo;不要吵我。&rdo;他耳语似的送出气流:&ldo;乖。&rdo;
然后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盛国纲盯着虞幼棠愣了半天‐‐后来他讪讪的直起腰,就觉着头脸一起在发烧,并且认为方才那一幕很像是幻觉。
双手合十贴在嘴唇上,他要念佛似的呼出一口气来,而后整整衣领拍拍衣袖,梦游似的迈步离去了。
人走在狭窄的火车过道里,盛国纲的心却是留在了包厢之内。
&ldo;他和我说话了?&rdo;他那脑壳里仿佛是盛了半罐子岩浆,咕嘟咕嘟的冒出炙热气泡:&ldo;他让我&ldo;乖&rdo;?&rdo;
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他觉着眼下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随即又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ldo;他让我乖我就乖了?我怎么真的自己就滚出来了?&rdo;
盛国纲忽然有些恼羞成怒:&ldo;我他妈真怂!&rdo;
火车在两小时后准时抵达了天津。
虞幼棠哈欠连天的坐在床上,因为感到旅途颠簸,精神不济,所以咕咚咕咚又喝了一气白兰地。
他自觉着是酒气冲天,故而又特地找出一包留兰香口香糖,抽出一片叼在嘴里‐‐只含了一半入口,也不正经咀嚼,单是用牙齿轻轻的咬,一边咬一边吮吸着外层的甜味道。
他不急着下车,火车外面人山人海的,他出去就能让人挤碎了。将那顶礼帽拿过来扣在头上,他把口香糖尽数推入了嘴里,而后又给自己带上了手套。
安安稳稳的坐了许久,他人也清醒了,身体也暖和了,正是感觉良好之时,包厢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一位斯斯文文的白净青年走进来,正是金光耀。
虞幼棠当即拄着手杖站了起来。
金光耀一言不发的停在了虞幼棠前方一米处。二人相视,不言不动。
如此僵持了两三分钟,金光耀终于忍不住了,&ldo;噗嗤&rdo;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张开双臂做了个舞台动作,演话剧似的大喝一声:&ldo;哈!幼棠,亲爱的,我真想死你了!&rdo;
虞幼棠摘下帽子往地上一掼,娇声娇气的斥道:&ldo;滚开,你这负心短命的,我才不要见到你!&rdo;
此言一出,他俩一起大笑起来‐‐原来前几年金光耀带着虞幼棠去看话剧,里面有这么一段台词,当时被那所谓明星演绎的十分肉麻,所以二人对这一问一答印象深刻,这些年过后依然牢记,时不时的就要拿出来排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