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的通道一经松脱,足量空气冲击进肺叶,丁冉猛烈咳嗽了起来。老半天,才调整好呼吸,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丁非的遗书,递给崔放。
崔放狐疑地接在手中,飞速浏览着上面的字迹,脸色瞬息万变。如果单单凭借这纸上的只言片句,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可是联系起罗啸声前前后后的表现,又是歌女麦琪,又是亲缘鉴定,处处牵制威胁,把自己耍得团团转,这孩子的事就八九不离十了。一封信看完,崔放双手紧紧攥住那页纸,咬牙切齿怒骂道:“罗啸声!你这个混蛋!”又转头将刀插在丁冉脸侧半寸的位置,厉声逼问,“那个孩子呢?那个叫样样的小丫头在哪里?”
丁冉淡淡望着他,勉强撑起一丝沉默的笑意。崔放愣怔片刻,回过味来,鄙夷地撇撇嘴,丢下丁冉不予理睬,直接要过手机打给了雷霆:“雷会长,我是崔放。贸然打扰真是对不住,阿冉正在我这里做客,听说那个叫样样的孩子和你在一起,我们叔侄都想立刻见见她,就麻烦你带着孩子走一趟吧……”
说着,将手机附在丁冉唇边,淬不及防凌空一脚踢在他肚子上。丁冉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气息纷乱,只有极力忍耐着,努力装出平静语调:“雷……霆……”
嗡嗡耳鸣,听不真切,雷霆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带给人一种坚定而踏实的感觉,他一字一句清楚而快速地说道:“阿冉,听着,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你只要记住,保护好自己!”
没有留给他们继续对话的机会,崔放收回手机,阴森森笑道:“好了雷会长,又不是生离死别,没必要这么煽情。怎么说,阿冉也是森哥儿子,看在死人面子上,我也得放他一马。规矩你总该知道吧,一个人来,可别兴师动众的,我胆子小。你尽管放心,只要你把样样带过来,完好无损交到我手上,阿冉你立刻带走!”在报出时限与地址之后,他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留下些人手盯住缩在地上的丁冉,带着几名心腹转身走出了仓库。手下一个个聚拢过来小声询问道:“大放哥,难道真要放他们走?放虎归山必留后患啊。那个雷霆是条疯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从来不讲江湖规矩!”
“谁说我要放走他们?”崔放目光里杀意凛然,不住冷笑,“我只是要帮他们准备个更刺激些的死法。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雷会长和丁少爷二人关系不简单。若是小情人一道下了黄泉路,也好彼此有个照应嘛!”
他笑脸一收,从牙缝里挤出满腔仇恨:“想想我阿炎,死得多凄惨,若只是一刀结果了丁冉那小子的狗命,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蚂蚁呢,给我叫蚂蚁来!”
身边小弟指挥起小弟的小弟:“快快快,去把蚂蚁哥找来,老大有吩咐!”最后指使到了矮胖子司机头上。
那个模样蠢钝的家伙应声点头,向仓库后院跑去。约莫分钟,又气喘吁吁跑转回来:“崔、崔先生,蚂蚁哥他、他忽然拉肚子,腹泻不止啊,要等下才能过来。”
“真他妈的懒驴上磨屎尿多!”崔放骂骂咧咧抱怨道。看看矮胖子,向他招招手,“你不是跟着蚂蚁混的那个阿兵还是阿平的嘛,去通知他,和上次一样,搞点威力大的来。要快,在疯狗来之前搞定!事情办得妥当些,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若是有半点差池,别怪大放哥翻脸不认人。”
能得到老大亲自交代任务,对不入流小弟来说是无上的赏识和光荣,矮胖子欣喜若狂地赶紧点头哈腰作保证:“崔先生尽可放心,这事交给我和蚂蚁哥了,保管不会出半点岔子!”
崔放“嗯”了一声,又招过那几名亲信手下,小声部署起来。
雷霆来得很快,崔放这边刚刚全部准备妥当,他的车子就带着一阵劲风,直冲进严阵以待的人群,稳稳停在了仓库门外。
十几双眼睛都集中在了那辆车上,因为紧张,有人不住吞咽着口水,喉结一抖一抖。车门咔哒一声弹开,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迈了下来,落地轻巧而利落,却让在场所有人感到心头震颤。纵然他们人数众多,又做了万全准备,但后巷疯狗毕竟威名赫赫,积威日久,难免使人心存忌惮。
这位新晋代理会长风度翩翩地钻出车子,随意整了整衣领,目光居高临下扫视全场,丝毫没有一丝惧意,仿佛他不是单枪匹马杀入重围救人,而是前来巡视自己领土的高傲帝王。
雷霆回身从后座婴儿椅上将样样抱了出来,大手拖住,旁若无人地向仓库里走去。崔放的手下们随着他行进的脚步,自动闪避两侧,手里虽紧张地捏着家伙,眉眼却不自觉低垂下去,从远处看,竟有几分夹道欢迎的意味。
崔放见了样样,木然的脸孔上现出一丝难得温情,赶紧跑过来,伸手想将孩子接进怀里。雷霆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既没躲闪,也没松手,脸上看不出表情,身上却透着凛凛寒气。崔放被这股无形的气场压迫得退避三舍,无奈转身挥挥手,两名健壮男子架着丁冉走出来,把人客气地丢在雷霆身边。
雷霆用空出的手一把接住丁冉,使他不至跌倒在地上,两人紧紧依靠在一起,四目相对,千言万语便在这一望里头,各自了然地点了点头。
崔放干咳一声,假意笑道:“雷会长,我这头算是表足诚意了,你的人你带走,孩子是不是可以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