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未到近前,声音先飘了过来,也是一副嘻嘻哈哈的腔调:“失礼失礼,听说姨丈的宿敌杀上门来了,不知是哪一位呢?”
七爷乐呵呵冲雷丁二人介绍道:“这是内侄——刀少谦。近期赋闲,来外岛小住。”
雷霆见是主人家亲眷,迈上一步礼貌点头:“你好,我叫雷霆,多关照。”随后主动伸手,与刀少谦用力一握。
丁冉站在原地没动,定定注视了一阵对面的男子,忽而悠然一笑,稀松平常地招呼着:“嗨,刀刀,我是丁冉。”
刀刀二字一出口,其余三人都面露狐疑之色,连刀少谦都有些纳闷,自己何曾见过这小子?为什么一见面就如同相识已久般,称呼如此亲昵?
顿了两秒,刀少谦从容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便是姨丈的那位‘小宿敌’了,失敬失敬。”
寒暄过了,众人随着七爷穿过一条玻璃长廊,来到一片半开放式的海景小花厅。室内光线明亮,正中一张方桌四把高椅,每把椅子边上都摆放着形态各异、做工精巧的小几。周围高低错落的架子上,陈列着无数珍稀花卉,馨香阵阵,清新怡神。
七爷选了上首位坐定,又面向雷霆对着西侧的位置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雷霆依言入座。刀少谦坐在了七爷对面,丁冉坐在东面。
停当之后,只见丁冉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拆开来,是副白色手套。他将手套仔细戴好,灵活摆动了几下手指关节,轻声建议:“开始吧!”
第13章刀刀
丁冉戴好手套,波澜不惊地道了声:“开始吧。”
七爷悠闲抿了口茶,刀少谦从方桌夹层中抽出一块淡青色的丝绒台布,一抖展开,又端上个红木匣子,里面整齐码放着老竹子嵌象牙骨麻将牌一副。盒中物件是全手工雕刻,看成色有些年份了,却保存得完好如新。这样的东西拿来家常消遣,可算是暴殄天物了。
起了个大早,放下堂口繁杂的生意不管,一路急吼吼赶来,竟是为了打麻将!雷霆气得直翻眼珠,又不好发作,只能把脏话生吞进肚子里,扑哧扑哧喘着粗气。丁冉兀自活动着筋骨,权作看不见。
四个人,八只手,拨弄着桌上的麻将牌哗哗作响,推来送去,又码放整齐,色子支下来,雷霆坐庄。
一开局,雷霆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嘴里吼着:“我平时不常玩儿,打得慢,多担待。”拧起眉毛严阵以待着。他的人生格言便是如此:只要有输赢的游戏,就一定要做赢的那一个!
七爷笑呵呵安抚道:“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年纪大了,脑子也转不过来,打错牌、做相公都是常有的事。不过是搏搏运气借以取乐罢了。”
“这一招,叫做扮猪吃老虎吧,先把自己说得实力不济,迷惑了大家去,再攻其不备一举拿下。雷先生我不了解,姨丈自封外岛雀神,难道是浪得虚名的?”刀少谦神色自若地插科打诨着,不时偷眼观察各人脸上表情。
雷霆的话绝非谦虚,他一没家人二没朋友,平时也没机会磨练牌技。光是将牌按次序整齐摆放,已经手忙脚乱了,这麻烦玩意儿,真让人烦躁,忍不住在心里将丁冉狠狠咬上两口。杀气袭来,丁冉云淡风轻地一笑,不声不响摸着牌,好整以暇。
坐在上首的刀少谦,出牌毫无章法,几乎只打熟张,应该是在趟路子,揣摩各人虚实罢了。下首的七爷,出手尽数是筒子索子,想来是做清一色的。看看桌面,红红绿绿,风向几乎绝迹,那么某人的手里,该有副大牌才是。丁冉眼皮轻抬,见对面的雷霆正一双眼直直瞪着牌面,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往外丢,便一切了然于心了。
又轮到雷霆摸牌,他捏起一看,面露喜色,复又不自信地来回检查一遍,确认数目无误,才讶异道:“操,不是吧,自摸了,大四喜!爆胡是他妈多少番?”摊开牌面,满手东南西北。
七爷圆滚滚红扑扑的大脸盘笑着凑了过去,细看之下感叹道:“生手到底是运气壮,可别忘了,还有个说法,叫千刀万剐和头一把!”
这一圈雷霆连庄,几人各自悉心做牌,截上家,堵下家,唯独丁冉还要留神帮衬着对家。稀稀落落摸了几把,雷霆喜不自禁地搓手道:“真他妈的……自摸,十三幺!”
七爷瞪大眼睛打量着雷霆,刀少谦则意味深长地瞥着丁冉。而后再次洗牌,码牌,抓牌。最后一颗摸到手里,摆好,雷霆看看牌面,也不出牌,只双手垂下皱着眉头望向众人。
七爷的笑容有几分僵硬,嘴角微微抖动着询问:“不是这么邪门吧……”
雷霆摊牌,一万九万各三枚,二三四五六七万各一枚,八万两枚。天胡,九宝莲灯。
七爷有气无力推掉手里牌色,举起白旗:“先休战吧。年轻人气势太猛,我老头子招架不住了,要转转运,午饭后再开局。我这里有正宗淮扬师傅,饭后再一起品品私房好茶,大红袍,福建武夷岩的马骝茶!”转头对着丁冉一脸叹服:“你知我平生最看中的不是‘强’和‘狠’,而是‘运’。这红山港的金蝶贝,空气好,水质纯,海湾开敞,台风罕至,能占尽了天时地利的,必属上品啦。”
丁冉但笑不语。
刀少谦挂着浅笑望向丁冉,旁敲侧击道:“只怕……还少不了个人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