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儿道:“敏儿今年十七,七岁入宫,到今年刚好十年。”
符太不想追问下去,猜到是个凄凉的故事,问道:“为何说自己是贱民里的贱民?”小敏儿凄然道:“凡不入士、农、工、商的,均被视为贱民。优伶、娼妓、乞丐虽是贱民,但总有户籍。优伶入乐户,娼妓入娼户,乞丐入丐户,只有奴婢没有独立户籍,或像敏儿般依附官家,又或依附私家。奴婢不可以拥有东西,丧失姓名的自主权,终身为奴,所生后代亦逃不过当奴仆的命运,这是否比娼、丐还不如?”
符太听得发呆,事实上他从未想过笑脸迎人的宫娥,暗里这么辛酸。如果不是当上“丑神医”,不得不和别人接触,恐怕他永远不晓得宫娥的另一面。
不解道:“你自小入宫,怎晓得这么多的事?”
小敏儿道:“是宫规嘛!想不知道也不行。”
接着害羞的垂下头去,以蚊蚋的声音,咬着唇皮道:“今夜让敏儿伺候大人寝笫好吗?”
符太尙未有机会回答,汤公公来了。
随汤公公来的还有荣公公,符太不便问其职衔,但看情况该为汤公公的左右手,随行的小太监,带来了晚膳。
小荣像陆石夫般还以为龙鹰回来了,得符太传音知会是他后,同样的欢喜,两人曾多番合作,不用说话也有会于心,尽量令汤公公认为他们虽相熟,却没什么交情。
换过一般贵宾,汤公公是循例到来嘘寒问暖,看看客人所需,有何可改善之处等等。但因他和“丑神医”关系密切,情谊深厚,故此做妥门面工夫后,拉符太到偏厅说话,而不用汤公公吩咐,小荣着其它人避开,尽显其已成汤公公心腹的地位。
符太暗呼胖公公厉害,如非得他长期布局,小荣怎可能安然过渡至新朝?
坐下后,汤公公不解道:“神医因何忽又肯接受小敏儿,还带她到外面治装?”
符太心里大骂龙鹰,天才晓得这个家伙曾拒绝当时仍是太子妃的韦后的馈赠,不以为意地让小敏儿领他到紫云轩来,引美入室,阴差阳错下,错脚难返。
戴着丑面具和女人成其好事,不知是何滋味。
汤公公造梦未想过他脑袋内转的是这些念头,等着他回答。
符太不答反问,道:“如果现在公公为鄙人送她回去,皇后会否老羞成怒?”
汤公公干咳一声,掩饰心内的不安,道:“最好勿这么做。”
稍顿续道:“小敏儿的事,神医看着办吧!该没多少人认为是烦恼,还恨不得有这个烦恼。”
符太问道:“她会害我吗?”
汤公公苦笑道:“所以公公着你看着办,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不好去说主子。平情而论,怎会有人平白无端送你绝色美女?出手愈重,所求愈多。公公就是怕神医离宫过久,不明现今情况,特来找神医说话。”
符太心中窃喜,论阴谋手段,他自小“训练有素”,肯定比龙鹰小子高明,唯一问题,正是汤公公说的不明现状,致无从发挥。欣然道:“公公指点!”
汤公公径自沉吟,颇有因心内感触,不知从何说起之慨。
符太道:“何不从武郡王开始,以他现在的威势,怎会被皇上降级?”
汤公公不答反问,道:“神医理该晓得已改朝换代,为何仍肯回来?”
符太哑口无言。
任龙鹰那个大混蛋说得如何详尽,总不能将和汤公公说过的话半句不漏的重复一遍,鬼知道他在汤公公面前说过什么,令汤公公形成如此非圣神皇帝则不仕的印象。故此《丑医实录》确有其必要性,且要一丝不漏。
他奶奶的!
怎答好呢?
第二章哀乐其中
换过今早刚回来的时候,符太不会认真思考如何回答汤公公此一问题,而是随便搪塞,相信与否,悉随尊便,就像他当时对宇文破的态度,因为根本不把得失放在心上,势头不对,立即来个一走了之,还他自在。龙鹰也难以怪他,符太更不在乎。
只恨形势的发展,非符太始料能及,短短一天,他已爱上了“丑神医”这个奇异的身份,大感乐在其中,为他带来近似寻幽探胜,又新鲜火辣的乐趣。有点像“天师”席遥的轮回经验,前生是“符太”,今生为“王庭经”。
初戴丑面具时,非常不习惯,多次生出揭起它的冲动,这一阵子下来,大多时他竟忘掉戴着面具,有种融入“丑神医”身份的感觉。以“王庭经”的身份去调戏妲玛,又或与小敏儿说亲密话,均为超乎想象、前所未有的滋味。
要他际此愈来愈投入角色的当儿,把好事搞砸,怎舍得了!
符太眉头一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公公真知我心,庭经是在苦思三天后,方决定回来。本来早立意不回来的了。”
汤公公奇道:“为何有此转变?”
符太道:“因为我遇上龙鹰那小子,咳!是遇上龙鹰和那个小子,即是劣徒符太。哈!说漏了!”
汤公公不以为意,道:“我正想问你有没有在回途碰上到南诏去的鹰爷,想不到神医真的遇到他们。”
符太道:“是鹰爷告诉庭经,有关朝廷现时的情况。当时庭经便想,身负的皇命岂非自动报销,无官一身轻,何不掉转头随大伙儿一起往南诏,热热闹闹过几年写意的日子,然后再想如何过余下的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