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谢蔚然手握方向盘,一声不敢吭。
秦戈坐在副驾驶座上,一上车就低着头像是在睡觉。谢子京溜进了后座,也是沉默不语。
她的大闸蟹在车头快乐地变换红和青两种颜色,仍旧无法把气氛搅热。
谢蔚然干脆把蟹收了起来,装作认真开车,目视前方。
危机办里,雷迟看看小海的母亲,又看看支队长。
支队长:“别骂人,这是总部来的领导,你儿子被人打还是他护着的。”
“领导?”小孩母亲上下打量着雷迟,“这么年轻?”
支队长把小海的档案资料递给雷迟,告诉他自己准备到渔港去一趟。到渔港调查的人似乎找到了一些新线索,他去现场看看。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小海母亲认真察看儿子的伤势,雷迟一边听着母子俩低声的对谈,一边翻开了档案。
小孩的母亲叫张芊,一个未婚的普通人。雷迟吃惊地看到母子关系上写着“养母”二字。
“……你们坐吧。”雷迟说,“再等一等就能走,等外面的人都散了,我送你们回去。”
张芊看见雷迟一直停留在档案的第一页,说:“他是我捡回来的。”
雷迟:“……”
当着孩子面说这个好么?!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小海。小海认真点点头,浑不在意。
雷迟郁闷了:“小海知道自己是领养的?”
张芊:“知道,我不瞒他。不对,是捡回来的。”
雷迟:“哪里捡的?”
张芊:“就后巷里,放在垃圾桶盖子上,那时候才那么小一个。下雨天,哭得都没力气了。我见太可怜,就抱回店里了。”
雷迟:“你是做什么的?”
张芊翻出一根烟,想到这里不能抽烟,只好夹在手指间:“我?以前是站街的,现在在饭店里当厨师。”
雷迟又抬起了头。张芊在小海面前也这么坦率直白,这让雷迟很吃惊。母子俩坐在长椅上,张芊一手拿着烟,一手握着小海的手,眼睛看着雷迟,不是乞怜也没有惭愧,反而带着一丝丝的挑衅。
张芊年轻时没读过什么书,十几岁就跟着村里人出来打工。厂子里活多钱少,还要被人揩油,她脾气急躁,打了对方几次之后就被辞退了。无处可去,张芊便跟着其他姐妹在发廊里做起了生意。和别人相比,她的性格总会招来不少拳头,张芊也不服软,谁打她她就照着打回去。
你给我钱,我让你爽,这确实是个交易,但没谁比谁低一等。她这套理论在发廊街的姑娘们之间有时候传作笑谈,有时候又奉为真理。
捡到小海是一个意外。她做完生意在店子后门抽烟,雨里隐约听见了小孩的哭声。
虽然看到孩子脸上有几道对称的细细伤痕,但张芊只是以为他被父母打过。小婴儿哭得很惨,店里老板娘说出生肯定还不到三个月,又瘦又小,看样子活不了多久。
那时候张芊刚打掉了一个胎儿,她舍不得这个在自己怀里虚弱地哭着的娃娃,连夜带他去了医院。
抽血化验,住院治疗。医生拿着化验单,神情惊诧:这是两个月前在我们医院里生的海童啊!
张芊一脸茫然:“海童是什么?”
住了大半个月院,花了张芊好几千块钱。她攒了许久的从良资金又缺了一块儿。她问医生,如果没人要这个小海童,他会被怎么处理。医生告诉她,虽然已经通知孩子的母亲,但母亲和家人已经彻底失联,如果没有人要这孩子,他会被送到孤儿院。
海童计划出院的那天,张芊接客也接得心不在焉,接二连三地跟客人吵架,老板娘烦得要把她赶出去。她又蹲在后巷抽烟,一根接一根,抽完半包之后,去了医院。
熟悉的客人给她伪造了拥有正经工作的证明,不久,张芊从孤儿院里领回了寄养在那里的海童。
店里的人都知道她捡了个儿子,皮肤很黑,眼睛很亮,长大了会是一个英俊的男孩。
张芊偶尔会带小海去店里转转,大部分时间都把他托付给村里的人照顾,她下班回家了才接走。小海非常聪明,学会了很多话,常常拿着小手电等在村口,看到张芊的身影就跑着扑上去。
张芊开始认认真真地攒钱,她想让小海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母子俩住在小小的平房里,能听见遥远的海浪声。
小海上小学之后,张芊也找了正经工作。她攒了足够母子俩生活几年的钱,跟着一个厨师从学徒开始做起。知道她是单身母亲,饭店里的人总会给她多一点儿照顾。一年,两年,转眼十几年过去,张芊已经是那家饭店后厨的负责人了。
“最近死了好几个什么特殊人类的女人是吧?”张芊说,“我也听以前的姐妹说起过。”
雷迟倒是没想到还能从她这里获得线索,随口问:“你知道些什么?”
“还是我送小海去医院的时候听说的呢。原来世界上还有‘特殊人类’,我以前可一直都不知道。医生说哨兵向导人数最多,有些没工作的女人,也跟我一样会去站街,钱还不少。因为大家都好奇啊,特殊人类,特殊的女人,那是不是跟寻常女人有什么不同?”张芊笑道,“好笑,什么特殊不特殊的,为了钱,大家不都一样吗?”
张芊从以前姐妹那里听来的是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