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心里的某一处,在他已经全然混乱的“海域”一角,他听到有细小的声音在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迷恋他,为什么爱他,为什么宁可用尽所有卑下的手段,也要从周游身上获得一个吻?
哪怕这是一个只允许落在周游鞋面或裤脚的吻。
卢青来不能细想。他知道答案,但是他享受着周游赐予他的一切,比如痛苦,比如爱情的幻景,比如愉悦必定和痛苦相伴的谬论。
“我怎么会放弃你呢?”周游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像最光滑的丝绸,卢青来愣愣听着,半晌才露出一个笑:“是吗?”
“卢老师,你在怀疑我。”周游伸手触碰卢青来的耳朵,卢青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这动作令周游笑出声来,“害怕吗?”
卢青来的身体很僵硬,心跳却渐渐急促。碰触耳朵是周游即将巡弋自己“海域”的信号,他又期待,又害怕。
周游揉捏着卢青来的耳垂。青白色的灯光冷冰冰地照出卢青来头顶的几根白发,还有脸上细细的皱纹。他比周游年长十来岁,此时却像周游的仆人一样,因为主人的靠近而一动不敢动。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卢老师,你没什么变化。”周游温柔地说,“在鹿泉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没有现在这么乖。”
卢青来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
“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已经死在鹿泉了。”周游笑道,“你是我的恩人,卢老师。我怎么可能会放弃你呢?”
卢青来的嘴唇颤抖,发出细细的声音:“你不骗我。”
“不骗你。”周游起身靠近他,在几乎要与他脸贴脸的距离上,轻声说话,“我骗过你吗?我不是说过,事情结束之后,我就会告诉你鹿泉下面有什么秘密吗?”
他太过靠近了,卢青来忽然激动起来。但他不敢动弹,只是死死盯着周游的眼睛,目光落在他黑色的瞳仁与细长的睫毛上。
“章晓回来了,那就意味着谢子京的‘海域’可以恢复。”周游说,“他的‘海域’一旦恢复,他们立刻就会知道,当日鹿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
周游的脸上渐渐浮起怪异的笑。
“然后他们会去鹿泉,一定会去的,对吧?”他笑着说,“他们会进入鹿泉底下……进入地狱。”
他忽然狰狞起来,揪着卢青来的领子大叫:“我经受了什么,我要让他们也尝一遍!我要让所有和你我一样的人,全都尝一遍!”
卢青来被他的暴怒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周游……别生气,听我说,周游……”
足足有一分多钟,周游才平静下来。
卢青来和他相处多年,只知道“周游”这两个字仿佛咒语,能迅速地抚平眼前人的所有暴戾和痛苦。他总觉得周游的姓名并不那么简单,但无论怎么问,周游都不愿意透露半分。
“……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