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鼓励朋友勇敢投入恋爱相比,弗朗西斯科更擅长泼冷水。毕竟他的生命太漫长了,所有普通人所说的“永恒”,在他看来不过是睡一个长觉的功夫,实在不值得花费太多心力。
“你和秦只认识了几个月,感情真的有这么深吗?”弗朗西斯科说,“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认为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错觉。”
谢子京:“……你说什么屁话呢?”
弗朗西斯科压低了声音:“谢,你之前告诉我,你以为自己和秦有过一段感情,但现在发现那是不存在的。是别的人硬塞到你脑子里的。既然当初是错觉,为什么现在不可能是错觉?你现在对秦的深情,也可能是受到暗示的影响而产生的。”
谢子京沉默了。
“其实你们之间并没有爱。”弗朗西斯科正色道,“只是解决需求,或者互相慰藉。”
谢子京:“这顿我们aa吧,我现在不想请你吃饭。”
弗朗西斯科:“不……等等!你听我说。首先我身上没现金,其次……你对秦戈可能是有感情的,毕竟你当时一眼就喜欢上他了。但秦对你呢?你确定他对你不是怜悯同情,而是真的爱情?”
谢子京:“也不要aa了,你请我。”
弗朗西斯科:“……”
他悻悻闭嘴,把牛肉和羊肉一股脑儿地都倒进了自己的清汤锅里。
片刻之后,谢子京讷讷开口。
“他对我也有印象的。”他用筷子蘸着蘸料吃,慢吞吞说,“以前他和唐错还在档案室工作的时候,常常能看到西部办事处报上去的年度总结和考核资料,不夸张地说,每一年都有我。他还问过档案室里的其他人,谢子京这么厉害,到底是谁。”
弗朗西斯科发现谢子京郁闷了大半日,此时居然笑了。
谢子京心想,原来如此。在他和秦戈尚未真正相识之前,已经对彼此留下了印象。那是不大不小的一点儿好印象,足以让秦戈在没正式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对他存留了好感。
“他在我的‘海域’里说喜欢我。”谢子京又讲了一句,“他很认真。”
弗朗西斯科低头认真观察冰粉,没搭理他。
谢子京:“这顿还是我请你吧。”
弗朗西斯科:“……这是不是叫作虚惊一场,这个成语可以这样用吗现在?”
谢子京殷勤地给他捞肉。
好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太多,谢子京难免会产生怀疑,他不敢信。但他决定今晚跟秦戈认真道歉,秦戈想要什么他都会去做。
阿提斯酒吧发生命案的第二天晚上,王都区的半丧尸人大量聚集,包围了阿提斯酒吧。而和他们对峙的是数量更加庞大的地底人队伍。
接到报告的雷迟赶到现场,花费很大力气才让愤怒悲伤的半丧尸人们冷静下来。
地底人和半丧尸化人类之间一直都存在这许多矛盾。在局外人看来,两者都是特殊人类,这有什么可吵的?彼此歧视、讥讽、互斗,不知内情的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实际上地底人和半丧尸化人类之间最大的矛盾,集中在生存和工作权上。
地底人由于感染了岩化病毒,一旦阻断不成功,全身皮肤、肌肉和骨骼都会逐渐脆化,而在尚未研制出岩化病毒疫苗的时候,地底人几乎从出现的那一天开始,就被视作最底层的异类。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和其他人隔离开,不得不住在相对封闭且气压不同的地底深处,以抑制岩化病毒的快速繁殖。
之后不久,半丧尸化人类出现了。地底人原本以为这是他们的同类:毕竟两者都很惨,“惨”是同伴之所以能成为同伴的必要条件。但很快,地底人惊讶地发现,半丧尸化人类和他们最大的不同是,半丧尸人可以走上地面,享受阳光和雨露。
他们甚至可以组织游行,抗议社会的不公,大声呼吁获得更多的权利,比如教育,比如就业,比如婚姻和家庭的选择权。
很快,针对半丧尸化人类的就业条款就拟定了,他们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就业权利,可以光明正大地用自己的技术和知识来工作挣钱,维持生活。
这对绝大部分只能吃低保的地底人来说,无异于巨大的打击:半丧尸人和他们原来不是同类,对方也是异类,而且是比自己的处境要好得多的异类。
而半丧尸化人类比地底人更深入地参与到各种社会生活之中,他们遇到的问题远比地底人想象的更多也更复杂。面对地底人的唾弃、谩骂和指责,半丧尸人满腹委屈:不久之前还是同盟,却因为我们得到了多一点点的东西而反齿相讥,这样的友谊从本源上就是虚假的。
冲突就这样生成了。大量学者都热衷于研究地底人和半丧尸化人类之前的矛盾,两者经年累月的争端养活了不少社会学、人类学和心理学的专家。
王都区地下生存着大量地底人,而地上主要是半丧尸化人类的天地。这两个在王都区占比最大的特殊人类群体,因为凌思远的死而齐齐愤怒了起来:半丧尸人认为凌思远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孟玉这样的古怪人物在阿提斯进出,孟玉是地底人的首领,又是凌思远的朋友,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地底人嘲笑半丧尸人办事不力,自己首领死了却迁怒于无辜者,在吵嚷中更是大声说出“阿提斯完全靠孟玉支撑,黑兵本来就是孟玉的”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