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有个女孩在旁边说:“奶奶,妈妈煮了燕窝让我端来给你。”
听声音应该是贺晗,贺昭同父异母的大妹妹。
奶奶把话筒拿远了一点:“知道了,知道了,放那儿吧,我跟你哥哥讲电话呢。”
几秒后,贺昭听见贺晗极为冷淡地应了声:“好。”
挂电话后,贺昭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有些发愣。
他想,贺晗应该很讨厌他。
贺昭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从小就很有小孩缘,邻居家的小女孩,同学的弟弟妹妹,他的小表弟表妹都喜欢和他玩。
但这里面不包括他自己的妹妹。
真有意思。
在贺晗很小的时候,不知是不是爷爷奶奶一直说起他,他们兄妹二人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贺晗偏偏喜欢黏着他,像他的小跟屁虫一样一直“哥哥,哥哥”地围着他打转。
那时候贺昭对这个妹妹心情有一点儿复杂,说不上多喜欢但是也不讨厌。可不管大人们的琐事有多么一地鸡毛,小孩是无辜的,贺昭也尽量地待她好。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贺晗年龄大了一些,和他越来越疏远。长辈们在的时候还会礼貌地喊哥哥,只要长辈不在,便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其实贺晗不过刚上小学,按理说对这些事应该不太清楚。但小孩子的观察力有时候出人预料地敏锐,大人以为他们不懂,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再过几年,她也许就会去树洞投稿“我的爷爷奶奶偏心,更喜欢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爸妈对我挺好,但是他们对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更好”之类的话题。
贺昭可以理解贺晗,如果他是贺晗,也会很讨厌这样一个哥哥。明明不在身边,却又无处不在,像一团挥散不去的阴影笼罩着他们家。贺家的家庭氛围不会摆在台面上明目张胆地偏袒,却会在有意无意中流露,不显山不露水但又可以感受到。
贺昭可以感受到,贺晗自然也可以。
但理解是一回事,被人讨厌,还是自己的妹妹,贺昭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想这样,但是他无能为力,他改变不了任何人,一直都这样。
国庆放假第一天,打算睡个自然醒的贺昭是被家里的吵闹响亮的说话声吵醒的。
他打开房门,张江洋正在客厅给他的奶奶、姑妈、姑丈以及表哥表姐倒茶,不大的客厅坐得满满当当。
张江洋的奶奶有点儿耳背,大家说话的音量都很大。
贺昭原以为是张江洋在搞什么鬼,突然站在房门口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张鹏的老家距离城里很近,只一个小时车程,没想到中午还没到大家就到了。
客厅里的人齐刷刷看向他,贺昭立马收起脸上些许被吵醒的不耐烦,挤出笑容主动打招呼:“奶奶好,姑姑好,姑丈好,表哥表姐好。”
张江洋的姑妈张晶笑了笑:“诶,小洋他哥在家呀,小洋你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等张江洋这个反应迟钝的人应声,贺昭主动回答:“姑姑,我叫贺昭,你们坐着,我先去刷牙洗脸。”
贺昭进了浴室,关上门,听见外面重新热闹了起来。
他们说话声音很大,隔着薄薄的浴室门贺昭听得一清二楚。
张江洋的表哥说:“你这哥哥果然不是亲的,跟你可一点儿都不像,一看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以后肯定有出息。”
张江洋:“吃你的西瓜,就你那么多话讲。”
张晶护着自己儿子:“你表哥说得没错啊,你这哥一看就细皮嫩肉没吃过苦。你爸就是人傻,对别人的儿子比自己亲儿子还上心,把人家儿子伺候得跟个少爷一样,他刚刚身上穿的睡衣牌子货不便宜吧?”
贺昭第一次觉得他的电动牙刷声音这么小,刷着牙,骨传声嗡嗡响,也没让他听漏一个字。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他这一身睡衣是林佩玲买的,他不知道价格,但张江洋也有一套颜色不一样的同款,只是张江洋更喜欢拿背心和短裤当睡衣,贺昭便把他那一套也霸占了。
张江洋对着他姑妈语气倒没那么横:“没有,不贵,我也有一套。”
张晶哼了声:“你和你爸就一样傻,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计较以后就知道后悔。”
传来了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应该是张江洋的表姐:“妈,小点声,人家听见了你不尴尬我还尴尬呐。”
张晶理直气壮:“尴尬什么,我又没说错,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他不是在那什么画室上课吗?我特地去问过了,那老师可厉害了,一节课也可真不便宜。小洋,这花的是你爸的钱吧?这些年也不见你爸给你报个什么培训班特长班,让你学个一技之长。”
张晶家就住在贺昭上课那家画室的附近,贺昭有一次确实遇见了她,还搭了几句话,但是他没想到张晶会特地去打听。
张江洋压低了一点儿声音:“你去问这个干嘛,我又没这个天赋学不来,而且我哥在那里上课好多年了,他亲爸给钱他学,不差这个钱。”
“话不能这么说,合着你爸的钱就是大家的钱,他们娘俩的钱就是他们自个儿的啊?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该这么分。”张江洋的奶奶声音极为洪亮,“小洋,你是奶奶的亲孙子,你爸糊涂但你奶奶还没老糊涂,受了委屈跟奶奶说,奶奶肯定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