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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水笙停顿了很久，又说:〃曾经的辉煌，而今已一片死寂。整整三千宽的部族。〃

他用了一个我不明白的量词，我实际上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字，只是个音节。想必是形容这一处海底人最重要的聚居地有多么庞大。

他说是不想描述，又忍不住要说，然后又停了下来，默默摇了摇头。〃可是，这次地震的破坏力有这么大吗?照你所说，海底人已经存在了数百万年，你的故乡肯定也已经存在了很多年。难道没有一次的地震能赶上这次?〃我问。

&ot;不，不是地震。&ot;7欠笙断然说，&ot;sp是另一股力量，一股摧毁性的，充满了毀灭气息的力量。否则，再强烈的地震，又或者是海底火山喷发，都无法对我们造成多少伤害。我们可不是脆弱的……〃

我猜他想说的是&ot;脆弱的人类〃，但卡住了。因为如今的情况，人类还在，海底人却遭到了重创。&ot;会是核辐射吗?〃&ot;当然不是。sp是一种我们不了解的力量。随着地震，从海底爆发出来，我们海底人首当其冲。&ot;我立刻想到了梁应物所说的，附近生物不正常的突变速度。他也怀疑，有核辐射以外的因素在起作用。是同一种力量吗?〃可是，你们海底人这次死伤惨重，和你现在的模样，有什么关系呢?&ot;

我问。&ot;你错了。〃水生的神情更是哀然，〃不是死伤惨重，而是灭绝。〃我震惊了。&ot;怎么可能，灭绝?黄石公园下面的巨大火山喷发了人类都不会灭绝，核冬天到了人类都不会灭绝，再大的灾难，只要不是行星碰撞，都会有幸存者。海底人怎么可能灭绝?&ot;

&ot;这关系到海底人的一个秘密，但现在，也无所谓了。&ot;水笙说，&ot;我们某种程度上，是一体的。&ot;

一体的?你是说海底人是一体的?&ot;&ot;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和你解释。可以这么说，我们有着共同的种族核心。个体也会死去，但是，就像人体每时每刻，都有细胞死去，也有细胞新生一样。〃水笙觉得很难解释清楚这一点;我却有些明白了：&ot;你是说，像阿米巴原虫那样?&ot;

&ot;对。〃水生也知道阿米巴原虫，&ot;但我们进化得比它们要高级得多，我们的个体都有自己的智慧，而它们只有合在一起时，才拥有智慧。&ot;

&ot;那你们的种族核心，被这股力量摧毁了?〃

&ot;是的。所以，没有人能够活下来。世界各地，所有海洋中的海底人，彼此间都有联系，这本是我们这个种族能存在这么悠长时间的关键，而今，却也因此而灭亡。而我，因为已经转化成了人类，虽然基因链的最深处，还有种族核心的烙印，还有着一点点的联系，但终究没有死。我成为了种子。〃

&ot;种子，什么意思?&ot;&ot;你知道f我们海底人对于自身的掌控力，和你们人类全然不同。你们发展夕卜力，而我们挖掘生命最本原的奥秘。所以，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基因处于人类和海底人之间的临界状态后，我……推了一把。&ot;

&ot;你让自己又变回了海底人?那你还能再变回来吗?〃我问道，然后情不自禁地往苏迎那边看去。苏迎默然摇了摇头。&ot;再变不回来了?〃水笙点点头。

&ot;sp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让苏迎以后怎么办?〃水笙用手捂住了脸。〃他如果不变回去，海底人，就真的不再存在了。&ot;苏迎轻轻说。&ot;他变回去能做什么?&ot;&ot;最古老的繁衍方式。&ot;7欠笙的声音从手掌后低低传来，&ot;你能猜到的，最原始最低级的生命所具备的方式。&ot;&ot;分裂!&ot;我脱口而出。水笙和苏迎都不说话了。

人类需要两性的结合，母体受孕后诞生出下一绝大多数我们熟悉的生物也是如此。而一些鱼类，则有神奇的能力，即在种族濒临灭绝的时刻，体内某种人类还不了解的机制开始起作用，让雄鱼变成雌鱼，或雌鱼变成雄鱼，以延续种群。但对于更古老的生命来说，比如变形虫、糙履虫，却是本体一分为二，甚至一分为多，来延续后代。至今海中的许多微小浮游生命，也是采用这种无性繁殖方式延续种群。

水母也属于浮游生物，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海底人被逼到了绝路，也能这样。

&ot;分裂之后，你还是你吗?〃我问。7]笙缓缓摇头：&ot;我不知道，我也沒有这么做过，很久很久，都没有海底人这么做了。而且我现在根本还没到这一步，我只是在基因层面上推了一把，是不是能完全变回去，还要等一段时间。也许要三年，或者五年。&ot;

&ot;三年或五年之后，你进行分裂，分裂以后，你也许还会存在，也许……〃〃是的，而且分裂有很大的可能会失败，失败，就什么都沒有了。但是身为最后一个海底人，为了整个种族，我必须这么做。&ot;说这话的时候，水笙望着苏迎，目光中满是痛苦和愧疚。他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放弃了那么多，成为一个人类，只因为苏迎，可见他对苏迎的爰，深切到了怎样的程度。而今，他却不得不作出选择。

苏迎只是用手轻抚他的面颊。许久之后，我问：&ot;所以，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因为还没有完全变回海底人，加上基因不太稳定所致吗?〃&ot;s卩倒不是。我是有些脱力了。因为几天前，在这里做的事情。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件对你们而言’非常奇怪’的事。〃&ot;居然真的是你，难道说，那些……就是你的族人?〃zk笙点头：&ot;我们海底人，身体中贮存了大量能量。我们的形态，很大程度是靠着能量来维系的，所以当海底人死去，能量消散，躯体也会迅速在海中分解。但在极少数情况下，一些人因为体内能量过于庞大，死去之后能量不会消散，反而会让身体慢慢结晶化。这和你们人类会烧出舍利子，有些相似。所以，每一具被你们打捞上来的遗体，生前都是族内备受尊敬的长老，我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被你们研究。我总要送他们一程。〃&ot;可你是怎么做到的呢?&ot;&ot;我能感应到那沉寂下来的能量，它们依然缓慢波动着，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跟着它们，我就能找到地方。&ot;&ot;我是说，那么多的躯体，你是怎么把它们搬出去的?〃&ot;其实我并没有把它们搬运出去。〃我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ot;你是说，它们还在这里?〃&ot;不，它们已经不在了。它们之所以会结晶，是因为体内的能量处于一个稳定状态，我把这些能量都释放掉，躯体就自动消散在天地间了。我们把这称之为虹化。只是，—口气让一百多_人虹化，消耗过大，一下子缓不过来。&ot;

&ot;所以租这个冷库，是为了有个地方好慢慢恢复?这样的环境对你有特殊作用?&ot;水笙点点头。&ot;这里面是海水，而且温度保持在零摄氐度左右，和深海中他们的生活环境相似，水压却小了很多。&ot;苏迎解释道，&ot;待在这个冰池里，能让他快速地恢复，再过个一两天，就好了。本来还没想到这个主意，他那天偷偷进来把族人的遗躯虹化，然后就觉得这地方其实不错。正好他们也很快就退租了，本想着灯下黑的道理，退租之后这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哪想到昨天晚上突然就说要再来瞧一瞧。本来还没觉得会出什么问题，我就租在对面的房子里，早上在窗户里那么一瞧，看见你和梁应物就知道坏了。然后就一通折腾，又毁容又变嗓，好好一头头发都剪了，可还是没瞒过你。&ot;

我笑了笑：&ot;毕竟太仓促，但你的心理战玩得很漂亮，如果不是注意到了那根头发，我还没那么快反应过来。那个我们要在这里聊吗?还是有点儿冷，你们就租在对面的话，要不要过去好好说说

话。我们也很久没见了，没想到一见面，就是这样的情形这么大的变故。还是说水笙你现在不能离开冰池?〃

&ot;没关系的。&ot;水笙说。&ot;别去对面了，我们换个地方吧。&ot;我大吃一惊，那并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声音从我身后发出。水生猛然站起来，我迅速转身。

伴随着一阵吱吱声，原本只留了道三十厘米高fèng隙的大门，正在向上升起。

说话的人就站在门外，咖啡色的平底女鞋，褐色的挺直女裤，过腰的米色短风衣，微微拔出来的下巴，抿着的薄嘴唇……门在继续往上升，她背着路灯光站着，其实并不能清晰地看见面容，但那一张脸，依然清楚地在我脑海中显现。

是陈果!&ot;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ot;你……?〃她一步踏进来，站在门内，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对着水笙和苏迎说：〃不要反抗，我十分钟前就通知了自卫队，现在自卫队已经控制了周围，你们逃不出去的。〃

水笙扫了我一眼。〃嘿〃我刚要分辩不是我把陈果领来的，水笙的大手拍拍我的肩膀：〃当然不会是你。&ot;&ot;早上回去的路上，我就看那多的表情不对劲。多了个心打了电话査一下，昨晚你们连夜买了好多箱水产运进冷库，吵了半条街的邻居都睡不着，这水平，可比你把那些同族虹化那天，差多了啊。&ot;

陈果的口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她这一功，怕是足以i±她变成x机构的正式成员了吧。

&ot;好在我观察的仔细，那多老师，你在车上舔手的时候，虽然是背着我们的，但是车窗的反光出卖了你的这个动作。我就想，为什么?〃我沉着脸，盯着陈果。水笙则握住了苏迎的手，正和她眼神交流，不知要作何打算。&ot;联想到之前那根头发，显然，那多你有所怀疑。而怀疑的对象，就只有你一一袁莉了，哦，应该叫你苏迎。我也听过你的名字，当然还有水笙。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梁主任会力邀那多你来曰本。还是梁主任高明。后来虽然你绝口不提自己的发现，但疑心一起，p逭便一査，破绽就露了出来。7_r笙先生，你把零号生物这么不声不响地弄消失了，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吧。&ot;

&ot;你沒有证据。&ot;水生沉声道。陈果哈哈笑起来：&ot;看看您自己吧，您就是证据，还需要什么别的吗?&ot;&ot;你十分钟前就通知自卫队了?&ot;我问。

陈果咯咯笑着。&ot;十分钟之前，我们还根本没有谈到虹化的事，你只是确认了水笙的身份，就呼叫了自卫队?〃&ot;那还不够吗?〃陈果满不在乎地说。让人恶心的秘密机构作风。我心里想。&ot;不用和她多说什么。&ot;水笙冷冷道，&ot;你如果以为我元气大伤，只能束手就擒的话，就大错特错了。丨，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盘旋起来，那是他们操控能量的表现吗?眼前突然一花，高大的水笙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带着无匹的冲力，向前扑出，那气势，就像巨浪，甚至像海啸。如果我在他的正当面，恐怕会被震慑住而一时无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