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槿此刻已无心思去想,到底是何人欲置太子于死地,她唯一只想赶紧止住眼前人的伤血,赶紧让他离开这个极端危险之地,她不想要他死!
“来人!快来人!”她惊惧地朝四周喊叫,却发现到处都是中箭倒地的尸身,带着火光不断从远处飞来的箭矢,以及正在不远处厮杀却惨叫连连的憧憧人影。
“卫峥!卫峥你在哪!”她下意识地喊出那个暗卫的名字,他的武功那么高,飞檐走壁的功夫那么好,他一定能带着太子冲出刺客重围的。可是,可是,他现在在哪?
祁珣撑着地费力起身,背上淌着的鲜血滴落于地,一滴滴须臾间就汇成小溪流,触目惊心。
连槿暗暗倒吸了口气,忍着浑身的颤抖,从头上拔下发钗在裙摆处划裂下长长的布条,“殿下您,您先让奴婢、奴婢为您包扎一下……”
她的话音未落,就见最近处的一个护卫被砍到在地,蒙面持斧的壮汉跨过尸体,挥着犹带血迹的利斧,直直地就冲祁珣而来。
祁珣扯嘴冷笑,拔出腰间长剑,负着一背淋漓的鲜血,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
这是连槿第一次见祁珣拔剑,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狠厉迅猛的刺击,却招招夺命。如他本身一样,凌厉的剑锋晃得人睁不开眼。
只是几招,那持斧壮汉就被祁珣一剑穿喉,瞪着不敢置信的双眼,笔直地栽倒于地。
胜了的祁珣却也没捞到几分好处,背上失血过多令他体力不济,眼前眩晕不已,踉跄地几欲跌到。
“殿下!”连槿急忙冲上去搀住他,将他扶到桥栏处稳住身形,颤声却是目光定然:“奴婢,奴婢护您走!”
祁珣像听到什么滑稽笑话,无力地偏过头打量着她,那有些涣散的幽黑眼眸溢出丝丝嘲讽的笑意:“你?”
还不待他眼眸中的讽笑褪去,一只离弦之箭就出现在他视线内,以难以避开的速度直直地射向二人。
连槿听得身后传来箭矢呼啸而来的风声,来不及回头,也没时间躲避,而是毫不犹豫地整个人扑至祁珣的面前,定定地与他幽深的眼眸对视,清亮的眼眸下笑意浅浅,“奴婢可以的。”
祁珣的瞳仁猛地收缩,来不及思考的他伸手将连槿揽入怀中,脚下轻轻一蹬,急速地朝身后桥下湍急汹涌的河水倒去。
连槿整张脸都被祁珣压在胸前,看不到天旋地转的世界,看不到愈来愈近的翻滚河面,只听得耳边急速掠过的尖利风声,以及那声几乎误以为是梦呓幻听的轻语。
“抓紧我。”
“扑通!”
黑暗没顶,绝望入骨。无尽窒息的冰冷河水中,紧紧相拥的力道却不曾减弱丝毫,仿佛他们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般,相依相靠,不离不弃。
“祁珣!”手持利剑,硬生生地从后方杀出一条血路的江陵,却仍是没有赶上,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二人为了避开一支利箭,坠入桥下的水中。
江陵不敢置信地奔至桥栏边,但那湍急迅猛的河水早将二人吞没,汹涌不平的河面上完全看不到任何与他们二人有关的影子。
“啊!”江陵嘶吼了一声,踏上栏杆也欲跳下去寻找二人,却被身后赶来的禁卫军统领陆岐亟亟拽下,“你跳下去有何用?照这水流的速度,你根本赶不上的!何况你根本不识水性,只是平白送命罢了!”
江陵被陆岐这么一拦,又被当头骂了一通,因冲动而急红的眼也渐渐冷静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陆岐回头看了眼满地的尸身,“我将活捉的刺客带回邺京上奏陛下并审问幕后主使,你带着三百禁军去下游寻找殿下。”
说着,就将象征禁军统领的金色令牌从腰间取下,交到江陵手中,“殿下怕是受伤不轻,你多带些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江陵毫不客气地就将那枚统领令牌塞入怀中,与眼中的急切神色截然相反,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只要祁珣能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自然不会让他死。”
陆岐苦笑一声,俯身拾起被祁珣遗弃的那把长剑,抹尽上面的血渍,递至江陵面前,军容庄严:“江陵,你务必要将太子殿下平安带回!这是军令!”
江陵抬起狭长的眼,目光触到那熟悉到极致的剑锋,昔日浴血奋战纵酒狂欢的无羁岁月也一齐涌上心头。
他喟然一声闭上眼,待再睁开眼时,犀利冷厉的眼底是一片肃然,那是将士战前领命时方有的正色无畏。
江陵如接军旗一般,双手笔直地接过那柄长剑,带着视死如归的凛然:“是!”
第35章农妇把好端端的一个后生竟弄成这般模……
咆哮百里逆势北上的抚河,因与东向的奉河相会,汇为一股江水后,水速才渐渐平缓下来。因脉脉江水在夜色下远远看去,如霜临雪降,故而被当地人称为“霜河”。
无月夜,夜愀然。
霜河静静流淌,河面如镜,四下虫鸣。春意正浓的河滩上,在水光的照映下,隐隐绰绰现出两道伏地人影。
冰冷的河水不断拍打着连槿的小腿,被刺骨的寒意冻醒的她缓缓睁开眼,动了动手臂,却听得耳侧一声低低的呼痛。
“殿下?”连槿猛然地清醒过来,尚来不及感叹大难不死,就赶忙起身,朝身侧的祁珣探去,“殿下,您可还好?”
祁珣忍着浑身撕裂般的痛楚,缓缓吐出口气,斜眼乜了她一眼,笑意冷冷:“怎么?你不是一心惟愿出宫吗?眼下正是好机会,你管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