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感到这般的难过,而她也不知道原因。她与素妗统共也就见过几次面,说过的话寥寥可数,虽然素妗帮过她,却也并未到刻骨铭心的程度。
“里头有熟悉人的?”耳畔突兀地响起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没有波澜。
连槿一惊,即便不回头也能辨出这人的声音,因怕被旁人察觉,身形不动却低低出声:“殿下如何来了?”
原本清冷的嗓音,此刻却因哽咽而带着几分沙哑和酸涩。
隐在阴影中的祁珣眉头一皱,但纵是有再多不满,此刻却也只能言简意赅道:“寻处安全的地方。”
连槿会意,悄然地避开人们的视线,朝自己所住的后院走去。因为最初染病死的太妃居住的偏殿就在后院附近,所以现在除了她,几乎没有人敢在后院落脚了。
连槿在长于院墙边的一棵梧桐树下止住脚步,离唯一的院门很近,却不是正对院门,若是有人靠近即刻便能察觉,而有足够的时间躲避——不管是翻墙还是上树,都很方便。
此时的连槿已收起了方才倾覆而下的伤逝之痛,面上恢复如常的沉静淡然。她朝祁珣恭然行礼,语气里已听不出丝毫起伏,“殿下,此处应是安全的。”
“嗯。”祁珣侧头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扫片刻前无声哭泣的脆弱模样,冷静地像柄待出鞘的利剑,他才满意地点点头,一语双关:“你这次做得很好。”
“殿下谬赞了。”连槿的话语轻得几乎要飘起来,“是殿下宽仁,给了奴婢机会,奴婢才能侥幸,残活至今。”
“奴婢今日无意从李掌事口中得知,她原是谢贵妃的人。她将东宫中谢贵妃安插的线人都一并告诉了奴婢,奴婢已记于此,请殿下过目。”
待祁珣接过那张写满背叛者名字的薄纸后,连槿犹豫了片刻,但还是从袖中取出那枚墨玉宫牌,递至祁珣面前,“这枚玉牌也是李掌事交给奴婢的。”
祁珣清冷的目光扫过,连槿只觉得捧着玉牌的手背泛起一阵莫名的凉意,心中惴惴不安。
“归你了。”
寥寥数字,须臾之间,连槿知道自己将将逃过一劫。
恐怕太子之前便知道这枚令牌已落于她手,若她方才私心藏匿不报,眼下也许就要随素妗一道去了。
她暗暗吐出一口气,便听得祁珣问道:“那口有蹊跷的水井在何处?带孤去看看。”
“是。”
这才是他今夜私下前来的主要目的吧。
那口井所在的园子离安置病患的正殿不远,虽然那些宫人轻易不会乱走动,医官们也都忙着查阅医书寻找药方,无暇来此,但连槿仍是担心被他人看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太子的样貌太过惹人注目了。
她从袖中取出头罩,“此处离疫症宫人的住处颇近,未免万一,殿下还是带上头罩,以防沾染了疫症,伤了国体。”
祁珣似笑非笑地掠了眼她手中的简陋头罩,了然地开口询问:“你怕孤给你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