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辛霓想了想,回答说,“不要告诉李管家我在哪里,就说我想在外面待两天,想回去了自然就回去,务必让他不要告诉爸爸。”
“这怎么可能?”
“你一定有办法的。”
“阿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
辛霓冷不丁挂断电话。
她很累,不想把刚才的事情再咀嚼一遍。她很少任性,这回,她准许自己放肆一次。
辛霓发了会儿呆,回头望向那个人:“你知道哪里有旅馆吗?”
“整个龙环岛都没有旅馆。”
辛霓濒临崩溃:“这里不是风景区吗?为什么连旅馆都没有?”
彷徨了一阵子,辛霓只得再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你方不方便收留一下我……”
“你确定要我收留你?”他的语气有点古怪。
他的态度让辛霓产生了莫名的、淡淡的怨怼,这个人为什么这样冷情?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窘迫和无助,他明明可以更有风度一点,主动帮帮她,那样她会更加感激他,但他偏不,他偏要她求他。
然而事已至此,辛霓硬着头皮也要求得他的庇佑——在这座可怕的岛上,她能信的只有他。
他审视着她,目光里有种微妙的深意:“那好,这是你自己要求的。你跟我走吧。”
沿着海岸线往南走了一公里有余,那人把辛霓带到了一艘老旧的小马力渔船上。将辛霓安置好,他发动马达。船在震耳欲聋的“嗒嗒嗒嗒”声中乘风破浪,往远处的龙环岛驶去。
此时已是黄昏,如青蕙所言,天空中果然起了大片火烧云,海面上浮荡着世界上最深的那抹蓝。血一般的夕阳之光从天上烧到水中,融进那片蓝色里。整片西天云霞多彩,流光绚烂,目力所及的一切,海面、渔船、那个人掌舵的背影,全是赤金色的。
辛霓拿桶打了些海水上来,一点点拭去自己脸上身上的血污。伴随这一举动,她将自己身心受到的侵害和侮辱一并洗去。收拾干净后,她双臂抱住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双膝之间,望着脚下滚滚而过的白浪发着呆。她不知道那个人会带她去什么地方,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头一次,她的人生不由父亲掌控,也不由自己掌控,她只能身如此舟,随波逐流,这不免让她觉得有些荒谬,又有些恍惚。
约莫二十分钟,龙环岛狭长的绿色轮廓出现在辛霓眼前,马达声渐小,不久就停在了一片布满铁皮棚屋的白沙滩前。辛霓诧然起身,站在船头往岛上张望,昏暗的光线下,狭窄的街道自沙滩边向岛的深处呈放射状延展开去,街道两侧挤着一片密密麻麻的破旧房屋。见过镜海繁华市貌的辛霓,完全不敢相信镜海还有一座如此简陋、破败的渔村。
下船时,辛霓忽然问了那人一个问题:“这里真的有轮渡吗?”
他脚步顿了一下:“有,但停航了。”
看来青蕙并没有对这里做足功课,一切全凭想象,所以才导致今天这一系列的变故:“为什么会停航?”
“休渔期,谁会来岛上?”
原来如此!
“我叫辛霓,霓虹的霓。你呢?”
他漠然答道:“祁遇川。”
“哪三个字?”
“这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有些字听起来一样,但写出来就完全不同,一个字变了,整个名字的寓意和五格法都变了,人的命运也就变了。明朝时有个故事,一个叫孙日恭的书生殿试时考取了状元,但发榜时却变成了探花。你知道为什么吗?”
祁遇川斜了她一眼,完全没有要搭腔的意思。
“你不好奇吗?你真的不好奇?”辛霓追问了几次,只好继续自说自话,“因为永乐帝觉得‘日恭’两个字合在一起是‘暴’字,很不祥,所以就大笔一挥让他屈居第三。还有,慈禧太后当政时,有个……”
“你好吵。”
辛霓被他秒杀在原地,嘴里的话仍带着惯性往外溜:“所以说,人名字的好坏是很重要的,名不正则言不顺……”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
大约不想被她烦,他漫不经心地打断她:“祁连山的祁,遇见的遇,山川的川。”
辛霓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一下:“哦,还不错。”
说话间,两人走进一条巷道。巷道里四处弥漫着一股奇异的、不让人反感的腥臭味。道旁低矮的房子外晾晒着各种干鱼,而阳台上统一都种着些叫不出名字的、姹紫嫣红的小花。
辛霓一路走一路观察,把沿路碰见的杂货店、裁缝铺、当铺、邮局、菜市场的方位记入脑海中。天黑之前,辛霓到达祁遇川家里。他家位于这条巷道末尾的位置,是一所挂独立小院的两层砖木结构的老房子,房子上缠绕着一些已过了花期的三角梅。
推开院门,院子里种着些有年月的花木,虽然都还算繁盛,但因没人打理,十分杂乱无章。辛霓走进去后,一眼就看见停在简易车棚下的一辆哈雷摩托,那辆银白色的摩托非常高大、豪华,和眼前这座院子,以及这个衣着寒酸的少年一点也不相配。
进屋后,辛霓四下打量一番,屋子里很冷清,陈设十分陈旧,但破天荒很整洁干净。
辛霓往厨房的方向探了探头:“你父母呢?”
“不在了。”祁遇川边说边走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