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柏宸把袖口翻折到臂弯,拿起一块菠萝流沙包,觑一眼贺启延生无可恋的面色,问:“你又不用养家糊口,这么拼干什么?”
“说的你好像用似的。”贺启延后颈枕着沙发扶手不停哀嚎,“这不钟恺还在训练期吗?我担心他在公司钱不够花,多给他打点过去。”
“你那是‘一点’吗?”阮柏宸端起海蛎汤,“没听说过谁的零花钱一个月三万的。”
贺启延侃侃道:“钟恺之前在global酒吧驻唱,收入连饭都吃不饱,我又在忙酒店的事,心疼也只能干着急。虽说他现在签约公司了,但作为新人肯定要经营好人际关系,开销上不会少的,不能让别人嫌弃咱太穷酸了是不是。”
阮柏宸不置可否,专心剥虾壳。
贺启延支起身子,托腮端详他几秒,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憋屈地抱怨:“你和钟恺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
阮柏宸纳闷儿地一挑眉毛:“我哪儿惹着你了?”
“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好地方住着。”贺启延“哼”一声道,“霸占着我的大套房,影响我做生意不说,我还得费心给你搭配一日三餐,我图什么我!”
阮柏宸玩笑道:“图你和钟恺掉河里我一定先救你。”
“你他娘的!”贺启延抄起酒杯作势就要扔向对面,阮柏宸扬高唇角,讨好地碰了下他的杯沿儿,“不闹了,喝。”
上好的红酒下肚,胃部饱腹感明显,阮柏宸将剩余的饭菜密封冷藏,准备休息半小时开始健身。站在落地窗前遥望宾州的夜景,不多时,贺启延出现在身旁,阮柏宸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感慨道:“这两年的变化可真够大的。”
“钟恺回来绝对会傻眼。”贺启延双手插兜欣赏着知春路上璀璨的灯火,说,“我都快记不清当年的知春街是什么样子的了。”
阮柏宸不动声色地面对漫漫长夜,神情是四年前绝不可能拥有的成熟与稳重。宾州的发展势头迅猛,但贺启延觉得,身边这个人的变化才最令他刮目相看。
对比过去,早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贺启延经常撞见阮柏宸此时流露出的这种眼神,不知在看什么,视线尽可能放得很远,久了,便会垂下眼睫,掩藏住眼底的伤感。陪着对方静默片刻,贺启延瞥向映在窗玻璃上阮柏宸的虚影,几番踌躇,到底还是开了口。
他问:“在想慕伊诺吗?”
阮柏宸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坦白讲。”贺启延语气松快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陷得这么深。”
阮柏宸努努嘴巴:“巧了,我自己也没想到。”
贺启延转过身望向卧室,处在他的位置能看清里屋窗台上的宝珠茉莉,他继续问:“你打算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不存在等与不等。”阮柏宸说,“其实我们都清楚,慕伊诺不会回来了,我只是不想也不能忘记他。”
贺启延道:“人的记忆长久不了,再有几年,就该淡了。”
“所以我把‘想念eno’这件事放进我的日程安排表里,将它养成习惯,每天告诉一遍自己,那一屋子物品就是他来过我身边的证明。”阮柏宸语声平缓地说,“启延,也许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但我必须得承认,我能有今天的成就,跟慕伊诺是分不开的。”
“我很想他。”阮柏宸面朝窗外平静地笑道,“每一分钟都很想很想。”
按部就班地运动、看书、构思作品设计,十二点前睡觉,阮柏宸的个人生活十分充实。第二天清早,他带着笔电直接前往新辰里艺术园区,《nile》的工作人员均已到场,唐玖正对着白盒子场馆的空间分布图安排布展任务。
参展照片陆续送至馆中,每人负责几幅相框往分区内搬运。最新一批从货车上卸下的纸箱封着口,盖着红布,这是阮柏宸的私人作品,需要他来亲自布置。
各个分展区的布展进度立竿见影,阮柏宸于场中游走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疏漏,便开始着手自己的私人影展。c区西南角有一方用隔离带围出的空地,面积不大,五六十平米左右,阮柏宸搬下推车上的纸箱,专心思考应当如何布置,一时没注意身后还跟着两个熟人。
“宸哥。”唐玖出声打断阮柏宸的思路,笑眯眯地问,“薇姐说过,你的私人影展也代表着《nile》的实力,所以我们决定来助你一臂之力。”
严小玲点头应和:“这么多照片,就您自己肯定忙不过来的。”
阮柏宸欣然接受他们的好意:“辛苦了,谢谢。先把相框的外封拆开,按照尺寸大小摆放,我要用点时间规划一下展区布局。”
唐玖痛快地一拍胸脯,嚷了句“没问题”,便跟着严小玲蹲下来利索地撕扯包装。其实帮忙是次要的,唐玖这人没什么心眼儿,就是好八卦,听说阮柏宸这次展出的作品绝对私密,总忍不住想偷摸瞄上几眼,一探究竟。
“我天!”唐玖扒开牛皮外封,盯着面前的这张万马奔腾图,惊叹道,“这也太壮观了……金秋配骏马,好富贵的景儿啊。”
“唐经理,你看这个。”严小玲调转手中的照片,说,“沙地上的老母亲背着自己的孩子,旁边跟着一大一小两只骆驼,你能读懂它的主题吗?”
唐玖摇摇脑袋,仰脸问:“宸哥,这幅作品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