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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ot;浅野支队？今天……昨天早晨发动进攻的，也是你们？&ot;姚子青站住脚步，眼神瞪住刘天顺，不怒自威。刘天顺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ot;不，不是我们。我们上午才下船，下午刚来到阵地。&ot;

&ot;那昨天发动进攻的是哪支部队？他们现在还在宝山外围吗？&ot;姚子青连续问了两个问题，刘天顺却只做了一个回答，他摇着头，胆怯地道：&ot;不，长官，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兵。不过那里只有我们一个支队……&ot;

&ot;你们支队有多少人？有没有重武器？&ot;

&ot;支队……大概不到三千人的样子。重武器……有一些步兵炮和掷弹筒，但是没有坦克。&ot;

姚子青叹了一口气，他转身面对地图，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现在，决定战斗胜负的关键已经不取决于运筹决策，而是看谁的血更热，谁的臂膀更强。但是三千人，三千人……姚子青一时是竟然迷茫了，宝山这个城镇，这个真真正正的弹丸之地，三营能守下来吗？

姚子青挥了挥手，两个士兵走了过来，一边一个架起了刘天顺。刘天顺以为要拉自己出去枪毙，直吓得面无人色，只是一个劲求饶，姚子青忽然一抬手，止住了要把刘天顺架走的士兵，俘虏一下子软倒在地，浑身打摆子一样颤抖着。

姚子青慢慢踱到刘天顺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刘天顺艰难地挣扎起来，跪在姚子青面前重重一个响头磕下去，发出&ot;咚&ot;的一声闷响。他的双手被绑在背后，于是他再也不能掌握平衡，又一次滚倒在地。只是，他口中仍在不停哀求着：&ot;长官，长官，我求你，我不是专门要参加军队的，我不想为日本人卖命的，我不是要打同胞的，刚才，长官，您可以问那个长官，我在他背后站了很久，日本兵让我杀了他，可是我没有，我只是站在那里，我没有杀他，也没有杀过一个中国人……求求长官，饶我一命……&ot;

俘虏语无伦次，姚子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部队仍在杭州的时候，姚子青就曾听说，日本从所谓的&ot;满洲国&ot;中抽了大量青壮男，拉入军队为他们作战，或者说把他们当成炮灰。没想到，在宝山城外，他居然真的碰到了。

&ot;你说，你不想为日本人卖命，不想打同胞，也不想参加军队，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ot;姚子青缓缓问道。

刘天顺从这句话中，似乎听到了一点希望存在，他打了一个滚，想要站起来，但是没能成功。姚子青做了个手势，旁边的士兵走上前，把刘天顺提起来，重重墩在椅子上。然而刘天顺不但不以为意，反而感激地看了那士兵一眼，再看姚子青的时候，他眼神中，生的希望大了许多。

&ot;我的确不想，长官。&ot;刘天顺坐在椅子上，小声说：&ot;但是，不来不行。&ot;

&ot;为什么不行？&ot;姚子青微微提升了音量，他感觉到怒火在自己胸口孕集。刘天顺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一眼姚子青：&ot;长官，我……我也是没办法，你听我说……&ot;

姚子青重重点头，不再说话。刘天顺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ot;长官，不瞒您说，我曾经是东北军第一百二十六师的一个排长。&ot;说话的时候，他没有抬头，仿佛羞于见人一般。姚子青一愣，皱皱眉头：&ot;你接着说。&ot;

&ot;是，长官。&ot;刘天顺长长吸了一口气：&ot;我当兵其实挺早，少帅易帜的时候，我就当兵了，算起来也快十年了。到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我已经是排长。&ot;

刘天顺讲着，声音中似乎多了些回忆的惆怅。他停顿了一下，叹息一声：&ot;可是，九一八的时候，少帅……哎，少帅没打。其实有人跟我说，这件事不能怪少帅，日本人的势力到处都是，仗打起来，东北军一准全军覆没，少帅是打算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是，反正大多数弟兄们都撤进关了，我们一些运气不好的没撤出去，然后就被日本人抓住了。&ot;

刘天顺的声音有点哽咽了，他抬起头来：&ot;当时日本人就让我们投降，我们不，连长说：我们生是中国兵，死是中国鬼！日本人也没为难他，只是告诉他：他老婆和孩子都在日本人手里。连长当时就疯了，他朝日本人冲上去，被日本人砍成了肉泥，当着我们的面，真是砍成了肉泥啊。这还不算，日本人还把他的老婆孩子放一块儿，活活烧死了，还对我们明说，这就是杀只鸡，给我们这些猴看……给我们这些猴看……&ot;

姚子青面无表情，然而旁边的士兵却面露恻隐。刘天顺的泪水缓缓滑下：&ot;长官，不瞒您说，我虽然没有老婆孩子，但当时我老父健在，还有叔叔伯伯，一家子人。日本人把一切都做绝了，绝了！他们拿着我们当兵的名册，让我们选：是为他们打仗，还是一家人都死？我……我没得选择啊，长官，我没得选！&ot;

被俘的男人泣不成声。他双手被捆在身后，却丝毫不再挣扎，只是低着头，任凭眼泪鼻涕滴滴答答洒下来，洒下来。他甚至不再为自己乞命，对往日的回忆换回了他的羞耻感。

姚子青最终也没有说话，他让人把刘天顺带下去，先看押起来。他回过头来，李伯楠和余念宝就在他身后，站得笔直，身上却这一片那一片满是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