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声线温柔,这会儿应是指着树上的乌鸦没有来说了一句憨直的话:“天下乌鸦一般黑!”而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忍不住将窗子推开一个小缝头探出去瞧,这一瞧不得了,平日里伏案提笔书写诗情画意的三小姐此时已爬上了树,正伸手去掏那鸟窝,一边掏一边说:“与其放在这里,莫不如烤了吃。”
景柯忍不住笑出声,这世上的女子当真是要分一分类归一归等的,无才无德的算四等,有才无德算三等,有才有德算二等,有才有德有貌算一等,有才有德有趣…万里挑一。三小姐当得上有趣。
再探出头去,看到清风并未真的烤了那鸟蛋,而是小心翼翼交给小七:“咱们带回去,孵一个试试。”
当真能把平淡如水的日子,过出千百种花样来。
饭食终于做好,三人围在小炉边,喝了点小酒,吃着热腾腾的鱼,赏着天上星。
“还是银子多好。”雪鸢由衷发出一声喟叹,琉璃听她这样说,拉过她的手:“那会儿让你换个主子你不肯,非要跟我一起受苦。是不是傻?”
“傻倒是不傻,三小姐人好,伺候三小姐,舒心;但咱们穷,亦是不掺假的穷啊!”说完哈哈笑出声,小七不乐意了,跳起来说:“咱们怎的就穷了?三小姐待咱们这样好,要我说,咱们这日子最富庶。”
“好好好,咱们最富庶。等本小姐回去了,盘算盘算手中的银子,开间铺子。教三哥把他那些狐朋狗友都拉来,兴许能赚些银子。”
“宋将军可没有狐朋狗友,就算有,也被派到了各处。”雪鸢捂着脸,忍不住叹了声。
三人许久没有如此开怀,笑声在山谷中起了许多回音,景柯听着他们谈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说澜沧,赵越溪的脸虚靠在他脸庞,怪异的触感令他酒醒了一半,双手握住她肩膀将她向后推了推,这才发觉,眼前人哪里是心上人,分明是自己搞错了!
慌忙后退一步朝赵越溪施礼:“喝多了,请越溪小姐莫怪。”
赵越溪看他诚惶诚恐,掩唇笑出了声,嘴上说了一句俏皮话:“怪欧阳大人什么?”向前迈了一步,踮起脚到他腮边:“怪欧阳大人情之所至,将越溪揽入怀中吗?越溪不怪欧阳大人,越溪喜欢。”而后后退一步:“欧阳大人到了,越溪回去了。”不给澜沧任何说话的机会,转头走了。
澜沧站在那,心中堵了什么一般。抬眼看到清风的院子,已灭了灯。澜沧心中缺了一块,倚在清风的院门上,站了许久,才缓缓向回走。
这些日子每每澜沧遇到不快之事,都会到清风院中小坐一会儿,与她说会儿话,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就那样坐着。清风就像一阵清风,什么脏污到她这里,一吹就散了。
耿叔开门看到澜沧醉成这样吓了一跳,忙大声唤静念。已睡下的静念揉着眼迷迷糊糊走出来,看到澜沧喝成这样,忙几步上前搀住了他:“大人。”
澜沧摆了摆手:“醉了醉了。”任由静念将他扶进卧房,和衣倒在床上。
澜沧喝醉了,头脑却极清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枕下的帕子传来幽香,他拿出帕子盖在面上,不久沉沉睡去。
澜沧第二日起床经过清风的院子,又在门口站了会儿。不知怎的,想跟清风说两句话。然而他起身太早,天还未亮,此时叩门多少显得不合适。
神思恍惚一整日,早早下了职向回赶,却发觉清风院门紧闭,拍了许久门,也不见人来开。澜沧向清风这里跑惯了腿儿,冷不丁吃个闭门羹,心中堵了一下。
晚上用饭之时,厨子炖了一锅大肉,澜沧吃一口便放下碗筷,背着手回房了。又过了许久,在屋内唤静念:“静念,你来。”
静念推门进去,看到澜沧手里捏着两块帕子递到他手中:“帕子没有味道了,该换新的了。你跑趟腿找三小姐换两块来。”说完眼睁睁看着静念跑走,又眼睁睁等着静念回来。
哪成想静念回来了,朝他摊摊手:“怪事了,三小姐院内没人。”
“拍门没人应吗?”
“没人应。”
“那哪成,你再去一趟,翻个墙,看看里头在做什么?别出什么事儿。”
“翻墙?”
“对。”
“不和礼数吧?”
静念话音落了,看到澜沧眉头立了起来。这还是头一遭看到大人发火,赶忙跑了出去。片刻后又跑了回来:“翻墙了,里头干干净净的,没人。兴许是回宋府了。”
“哦。”澜沧哦了声,起身在屋内没头苍蝇一样踱步。也是奇怪了,晚饭明明只用了那几口,这会儿胃里却堵的慌,心里念着:要是能有碗花粥就好了。
又是翻来覆去一整夜。
第二日起床头晕脑胀,喝了口温水便带着静念出了门。路过清风的院子,又朝里望了望,她一整夜未回,不知去了哪儿?也没留封信,这样想着竟有些火气上头,一甩衣袖走了。
这一整日气都不顺,朝静念发了两次无名火。静念何时见过澜沧如此?恨不能躲了他远远的。终于熬到下了职,澜沧火急火燎向回走,听到清风院内有响动,不知怎的,觉着神灵归位,接连两日的不畅烟消云散。
伸手拍了拍门,过了许久小七来应门,看到是澜沧,脸垮了下来:“欧阳大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