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弯弯被他一句话说得堵住了,咬住了嘴唇,倔强地盯着他。
元聿气恼至极,胸膛急促地起伏了数下,终究是怕自己发作起来,伤到了她,他蓦然长身而起,只留下一个背影。“你歇了吧,朕含元殿还有事。”
天色已暮,窗外银色的星辉,被一池涨腻的潭水所盛,妥帖地映出淡淡的光泽,照着元聿越来越急的脚步。
甘露殿后修竹郁绿,只剩下风吹竹林叶叶相摩挲的阵阵响动。
放弃了乘辇,一直到回含元殿,背后竟已出了一层热汗,郑保见了吃了一惊,忙让人备水,弓陛下浴身,元聿回了御案之后,闻言,厉口道:“备什么水,朕不用!”
若也着了风寒,陪着她就是了!
元聿的双臂抵住了桌沿,胸膛起伏,目眦鲜红,几欲裂开,频繁的喘气之后,才稍有恢复。
他抬起眸,睨着郑保:“今日崔绫入了宫?”
郑保佝偻着腰,前来回话:“是来过,说是来看望崔太妃的。”
元聿蹙眉,冷冷道:“崔氏又有何事?”
郑保道:“说是近日里崔太妃身子不爽利,格外想念娘家人,崔娘子与太妃姑侄情深,这才请命入宫,还携了一些崔府特意烹制的点心带了进宫来,后来也送了皇后娘娘一份。”
“不过,”郑保垂下面,又感到有几分疑惑,“倒也没听说,这崔太妃原来出阁以前,与崔娘子情谊深厚,现如今倒是走得很勤了,想来是太妃常日里待在深宫之中,深感寂寥,所以也颇为思念家中之人了吧。”
郑保言外之意,元聿听了出来。
“崔娘子说,日后要时常入宫来伴着太妃?”
郑保颔首:“是这么说的,也对皇后娘娘这么提了。”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元聿哂然道:“哦?”
他的手提起了笔架上倒悬的一直翠玉筒狼毫,面色恢复了冷淡:“崔太妃在深宫多年,想的,怕不是当年才不过岁余的崔娘子,而是娘家其余的亲人。既然如此,倒是不宜拘了她。传朕的口谕,就说朕慢待了太妃,即日起,就请太妃搬回崔府小住一段时日,无论神京崔府,还是清河崔氏的旧宅,随她住上多久。不是姑侄情深么,不是思家心切么,那何须麻烦,日日相对岂非更好。”
郑保一愣,随即也低低地埋下了头,颇有几分感到好笑。
“诺。”
郑保佝偻着腰背,告退了。
他走以后,元聿抬起手臂,揉着胀痛的眉,疲倦地仰躺在龙椅上,阖上了凤眸。
贤妃难产而亡,依稀记得,那一年他为了守孝扶棺而出京,一直身在皇陵,几乎不闻外事,回来以后,神京又已变换了诸多面貌。